正文 第60章 並沒有凋謝——簡介二十人詩集《白色花》(2)(2 / 2)

四川嘉陵江畔的大學生時代,也就是綠原創作詩集《童話》的那幾年,可以說是他有生以來最明媚最安適的日子。

《童話》固然有著夢幻似的美麗的境界,但不是輕飄飄的,而這些近乎甜蜜的懂憬,或許是聰明的作者抗拒與衝擊慘痛現實的天真的手段。(小時候)就是詩集(童話)中的一首。

在這首純真的小詩裏,作者也仍然是清醒的,“但是,媽媽說:現在你必須工作。”他從來不閃避迎麵襲來的風暴。他的詩從一開始就沒有甜蜜的素質,連他的少年的夢幻也帶著無法脫盡的寂寞、傷感和淒苦。他在《憎恨》一首小詩裏這樣抒發他的憎恨:

不問群花是怎樣請紅雀歡呼著繁星開了不問月光是怎樣敲著我的窗,不問風和野火是怎樣向遠夜唱起歌……

好久好久,這日子沒有詩。

不是沒有詩嗬,是詩人的豎琴被敲碎在橋邊,五線譜被誰揉成草發了。

殺死那些專門虐待著青色穀粒的蝗蟲吧,沒有晚禱!

愈不流淚的,憊不需要十字架;血流得愈多,顏色愈是深沉的。

不是要寫詩,

是要寫一部革命史嗬。

這裏,不僅是抒發他個人的憎恨,這憎恨顯然是對大後方殘酷現實社會的控訴。詩是1940年12月寫的,那時大後方襲來了白色的恐怖,反動當局瘋狂地扼殺著革命力量以及進步的文化事業。因此詩寫得比較含蓄,但基調是悲壯的。

然而從這些小詩,也可以看出作者後來在創作上的拚搏突進的內在因素。年輕的詩人沒有沉溺在童話的意境中,他向複雜而嚴酷的現實不停地突進著,在突進中不斷地顯示了他的風格。

抗日戰爭勝利前後,在國統區鬥爭最慘烈的那幾年,西南大後方不複如抗戰上半期那樣熱情蓬勃,詩壇上出現了沉寂的局麵,有一些詩人在窒息中呻吟。但綠原卻以挑戰的姿態麵對現實,寫下了許多首氣勢宏博的戰鬥性很強的長詩,這些長詩,《終點,又是一個起點》、《伽利略在真理麵前》、《咦,美國》、《複仇的哲學》、《悲憤的人們》以及《給天真的樂觀主義者們》,收在作者的第二個詩集《又是一個起點》

裏,這部詩集是曆史的記錄,也是中國新詩的戰績。這些詩,在學生運動的群眾集會上,在民主廣場上,曾經廣泛地被朗誦過,深深地鼓舞了千萬人的鬥誌。作者與現實生活、先進的人民的結合越來越緊密了。這裏已沒有《童話》時期的那種美麗而幻夢般的情境,進入一種堅實而廣闊的創作天地;不論主題,還是形象、音韻,都具有莊嚴、深厚,飛躍的藝術特點。

與艾青的詩風相近的彭燕郊的詩,當時曾引起詩壇的廣泛注意。他的《冬日》、《雪天》、《小牛犢》都是有過影響的佳作。他的詩深沉、莊重,有著耐人尋味的廣闊的形象和意境。

孫鈿、曾卓、杜穀等的詩,也各有自己的個性。孫鈿的詩是戰鬥記錄,他的(旗)描繪了戰鬥的意誌和青春的光彩。曾卓與杜穀的詩的情調比較細膩、蘊藉,大都是生活的自訴或獨白,很有感染心靈的魅力。

四到了50年代,《白色花》的作者們,由於反胡風運動的原因,都一齊擱筆了,有的如阿壟、方然、蘆甸、鄭思等相繼謝世。但隨著政策的落實,他們的詩,今天又終於能夠重新與讀者見麵了。但是文藝創作畢竟是一種個體的精神勞動,這些詩人的已有成就既然各有不同,他們今後的發展也都難以逆料,他們作為一個文學上流派而存在,隻是指曆史上的情況而言,這本詩集主要地記錄了他們當年所走過的一段道路。

1981年本文是為英丈版《中國文學》寫的專稿,參考了綠原為《白色花》所作的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