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簌簌鑽進穆禾的衣領,她數著手指蜷縮在窄巷裏。

神女府不允許下人從正門和後門出入,隻許從東西側矮門出入。辰時一刻,常嬤嬤果然如往日般搖著銅鈴往後院去,蒼老的嗓音穿透垂花門:\"落——鎖——\",聲音一落,後院大門緊閉。

\"走!\"穆禾扯著凍僵的小昭奔向巷口。青磚牆根處歪著輛灰篷馬車,車轅上積著半指厚的雪——這是她用十顆金瓜子雇的啞巴車夫,此刻正如約在第三塊拴馬石旁等候。

車簾掀起的刹那,暖融融的炭氣撲麵而來。小昭突然拽住穆禾的衣襟:\"姑娘的暖手爐!\"她指著車座下鎏金鏨花的銅爐,那是西域使臣進貢的珍品。

\"扔出去。\"穆禾將銅爐拋進雪堆,爐灰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青藍,\"但凡帶宮製紋樣的物件,都是催命符。\"

馬車碾過結冰的官道時,車夫突然比劃著咿呀出聲。

小昭掀簾看去,隻見神女府方向紅紅嚷嚷,隱約傳來\"走水了\"的呼喊。

穆禾:\"不必擔心,那是東南角的茅房,我往恭桶裏塞了硫磺粉。\"

\"姑娘連這個都算到了?\"小昭裹著粗布棉被還在打顫。

\"五年前買下柳林鎮的宅子時,我就開始記府中雜役的輪值表,這個點剛好是趙祥子的值班點,他平時做事馬虎,見事急躁,剛好給咱們拖延時間。\"

穆禾從車板夾層掏出個油紙包,裏頭整整齊齊碼著偽造的路引、褪色的粗布衣裳,甚至還有半塊陳年牙牌。

她悄聲對小昭說道:\"你且記住,往後我們是給神女府修編鍾的樂匠,因偷吃了供品被趕出來的。\"

車轅突然猛地下沉。啞巴車夫驚恐地指著前方,雪幕中隱約可見玄甲衛的旌旗。穆禾抓起把炭灰抹在小昭臉上,自己則咬破指尖將血珠點在眼尾:\"快哭!\"

當鐵甲碰撞聲逼近車窗時,兩個蓬頭垢麵的姑娘正為半塊發黴的胡餅撕扯。玄甲衛長槍挑開車簾,隻見滿臉淚痕的少女攥著餅渣哭訴:\"官爺行行好,我們姐妹被神女府趕出來三天了......\"

馬蹄聲遠去的瞬間,穆禾摸出藏在袖中的黃銅鑰匙。鑰匙柄上歪歪扭扭刻著\"柳林鎮東槐樹巷七號\",這是她十二歲那年,用一匣南海珍珠跟走鏢人換的宅院。

破曉時分,馬車停在一株掛滿冰淩的老槐樹下。穆禾踏進院門的刹那,突然僵在原地——廊下青磚縫隙裏,竟鑽出幾簇嫩黃的迎春花。

\"姑娘看什麼呢?\"小昭抱著被褥跟進來。

\"這花...\"穆禾蹲下身,指尖拂過不合時令的花苞。她忽然想起欽天監曾說,九陰之體所到之處,草木都會顛倒四時。

灶房裏突然傳來瓦罐碎裂聲。穆禾握緊門邊生鏽的柴刀,卻見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竄上窗台,琉璃似的眼珠映出她蒼白的臉。那畜生前爪沾著朱砂,在窗紙上拖出長長的血痕,竟隱約是個\"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