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寧波，這個中國最古老的工商業化之一的城市在改革開放以後，工業的發展有力地促進了城市化和城鄉一體化進程，成為城市化的產業支撐、更成為了農業農村勞動力轉移的主要推動力，吸引著不計其數的農民工來此賺錢謀生。如今薛啟明也成為了當中的一份子。
他久聞寧波燈紅酒綠，早就想來看一看，可是剛丟了一千多塊錢的他就像失了魂一樣，已經沒了這份心情。身邊沒見過世麵的薛母在這鮑魚之肆的地方，神經繃得緊緊的。
“啟明，這天剛蒙蒙亮，你說薛軍他會來接我們不？”薛母發現他似乎沒有聽見自己的話。又問：“你冷啊？”
“哦，不是的，不冷。”薛啟明一門心思想著那錢，他低著頭。根本就沒注意聽母親的話。“我想他應該回來的。”
“那萬一要是不來的話，怎麼辦？”
“嗯？”一個人高馬大和一個矮而粗壯的人，出現的他眼前不遠處，吸引了他的目光。
“我說要是萬一不來的話，怎麼辦？”
薛母又偏過頭來看兒子時，也發現了薛啟明所看的那兩個人。兩人都是豹頭環眼，燕頷虎須之人，一長一短，就徘徊在他們的身邊十米處，正虎視眈眈的看著出站的旅客。薛母見此情況於是急將手伸進衣服的夾層裏用手緊緊抓住錢袋子。
“媽，你說那像是薛軍嗎？”薛啟明問。
“我看不像，薛軍沒那麼高大。”
母子倆說話時，其中高的那人將頭扭過來看著他們。
“走，啟明，我們到那邊去。”薛母戰戰兢兢的說，心率又加快了。
“嗨，”那人操著一口貴州口音，甕聲甕氣地說，同時向他們走了過來。“噯。你們是哪裏的？”
“哎，站住，我說你們等一下。”他已經追了上來。“我說話你們沒聽見嗎？”
“大哥，你是貴州人吧？我們也是貴州人，咱們可是老鄉啊！”薛啟明轉過身去對他說道。“可別為難我們呀。”
忽然他笑逐顏開，露出兩排像乳白色的玉米子一般牙齒。“啊，真的是你們啊！大娘，啟明。我是薛軍啊！”
薛啟明啼笑皆非，他說：“真的是你啊，真的是你呀，薛軍？!”
“是啊，我就是薛軍。你們怎麼見了我還要跑？”
“哎喲，薛軍，你可真的要把大娘嚇死啦。”薛母捶著胸脯興奮不已的說道。“哎喲。”她又張開嘴哈了幾口粗氣。
“哎，啟明，”薛軍上前一步在薛啟明的肩上拍了一掌，就把他弄了個踉蹌。“你怎麼用那樣的眼光看著我，像盯怪物似的。”
薛啟明隨手將提著的包拋向薛軍，被他隨手接過來。他已經把剛才丟了一千四百塊錢的事跑到了九霄雲外，已沒有再去做無謂的考慮和心痛。
“看見你真是太高興啦，”他說，“但是我很驚訝我們倆才大約三年沒見，你怎麼現在長得這麼五大山粗的，我們都沒人得出你啦。”
薛軍聽了這話不禁大笑起來，笑聲像獅子的吼叫那般粗獷豪放。
“就是啊，薛軍。”薛母高興地說到。“以前你還是像啟明那樣大，可現在竟然長得像你爹那樣高，像你媽那樣大了。”
薛軍又得意的哈哈大笑。
他們激情的談話冷落了在旁邊不言不語，隻是笑著看著他們的另一個年輕人。他本來也想說點什麼，可始終沒有他插話的機會。
“薛軍，這位是和你一起的吧？”薛啟明問。
薛軍這才合上嘴來向他介紹說：“哦，是的，他叫趙虎，也是咱們貴州的，家住凱裏，是我的一個哥們兒，很鐵的生死兄弟。”
薛啟明上前和他握手，同時也再次看著眼前這位與自己一樣高，但是卻比自己健壯的多的年輕小夥子，將他和薛軍參考著比較之下，發現他除了比薛軍要矮一個頭加他的一截脖子之外。其他都和他一樣。渾身結實的肌肉，粗大的手臂、腿、胳膊，黝黑的皮膚像是像被煙熏了一般。薛啟明與他握手時，自己感覺像是被象鼻子勾住一樣扯動。白齒青眉的他在他們兩人麵前就顯得相當秀氣了。
“你好，趙虎！你有這般強壯的身子和有力的手，你做包青天－－包拯的護衛完全夠格。”
“你真搞笑，啟明。”初次與薛啟明相識，趙虎笑的很有拘謹，沒有像薛軍那樣在大庭廣眾之下肆無忌憚的放聲狂笑，他隻是露出一張靦腆的笑臉。“之前我經常聽薛軍說起你，他說你是一個很好的人，天剛蒙蒙亮就非叫我一起來接你。見到你真是幸會。”
這話讓薛啟明感到有點被諷刺了的意味兒。
“那是薛軍在你麵前吹牛的，我沒有他說的那麼好。”
“行了，好不好，人家今年後就知道啦。”薛軍說道對薛啟明辯解道，“好了，我們先到我們租房子的地方去吧。來，大娘，把你的行李讓趙虎給你拿。啟明，你的就交給我。”
薛啟明和母親說還是自己來拿吧，可是被他們兩個硬生生的奪了過來。
“咱們去那邊做公交車。”趙虎說。
“坐什麼公交車呀，”薛軍做出一副強烈反對的態度。“我還有很多說不完的話，急著要和啟明說呢！我可是將近三年沒有見麵了。”
“但是這兒離我們住處比較遠，一時半會兒走不到。”
“我就是要一時半會兒到不了才好。”
薛軍的態度生硬，趙虎值得讓步。
“薛軍，你們住在哪裏的。”薛啟明問。
“遠著呢，”趙虎回答。
“他又沒問你，”薛軍衝趙虎頂了一句。“我們是住在中興路，用不了多時就能到的。走吧，啟明，大娘。”
薛啟明和母親帶大那些沉重的行李在他們手輕如鴻毛，因為他們是幹著苦力以至於練就一生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大力士。
“薛軍，你在這裏一天是吃的什麼呀？”薛母問。“這還不到三年不見竟然就長了這麼高大。”
“就是，”薛啟明也說道。“以前在家時，咱倆還是一樣高的，但是如今你卻長得這般高大。我們都差點認不出你啦。”
“我看你那模樣，還把大娘嚇得直打囉嗦呢。”薛母笑嗬嗬的說道。“啟明還說了那樣求饒的話。”
“大娘，那我沒有嚇著你吧？”薛軍捧腹大笑。
“沒有，現在有你這孩子在，我倒還感到安全了呢。”
“現在有我在，沒有什麼害怕的啦。你們就放心吧，大娘。”他又說。“對了，啟明，你不在家中好好讀書，怎麼想著要出來打工呀？”
“嗯，你媽沒有跟你說過為什麼嗎？”
“哦，關於大叔去世的事情，上次給我打電話時已經說啦。但是我想你也不應該就這樣就不讀書了吧？”
“這隻是一方麵的事。另外我覺得讀書沒啥用，也沒意思，所以就想到幹脆來和你一起打工吧”
“你說什麼？讀書沒啥意思？”薛軍側著身子麵對著薛啟明。“哎，你怎麼這樣說呢？你知道，我讀書是沒有天賦，我讀書要是有那麼好的話，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出來打工的。你看我啊，你看我的手。”薛軍把一隻手伸出來攤著給薛啟明看。“你看我的手都成什麼樣兒了？滿手的血泡。還有這麼多的老繭子。你是真不知道我們在這裏打工到底有多辛苦。”
薛啟明看見薛軍的這雙幾乎變了形的手後，感到非常心酸。
“可是你們練就了一身發達的肌肉和強健的體魄啊，有什麼能比像你們這麼健康的身體更好的呢？”
“哼，著我才不稀罕呢。我這身肌肉既不能吃，也不能賣，有啥用？實話告訴你吧，這兒的肉特別貴，我和趙虎每月隻能稱一兩斤來嚐嚐新，也就吃上一兩頓肉，那已經很不錯的啦。”
“但是我看你們的身體很好的啊，少吃肉也沒什麼壞處，隻要身體健康就好。肉吃多了，你身上的那些肌肉就會轉變成脂肪了，要是長肥胖了，反而不好。最好的就是像你這樣，有一身發達的肌肉。而且……”薛啟明示意薛軍彎下腰來，想要告訴他秘密似的。薛軍照做。“而且，很多姑娘都對像你這樣的男子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