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伊凡妮驚訝地發現她的容貌變化了,眼前妖豔的女子、黑色玫瑰不老的傳說變成了一個皮膚幹癟、滿臉皺紋的老女人。
“一切,隻不過是鏡花水月。”她的聲線也變得蒼老,一如她的容顏。
“你現在是新的樂芙蘭了。邪惡聖杯……你若全心擁抱它反而不是一種詛咒……可是誰也不會拋棄自己的心。”她歎了口氣,後半句話輕柔如一聲歎息。“我也沒有。”
老人把頭冠舉起,像是一個在為女皇加冕的德高望重的老祭司一樣,把那漂亮的頭冠戴在她的頭上。
紫金色的頭冠像是一株妖異的植物,她感到它的根係刺入她的發絲,與她的血脈相連。她的世界仿佛隔了一層虛假的麵紗,她與任何人都相隔著這個麵紗的距離,她與世界之間的距離似乎無比遙遠。
她快步走過去,低下頭望著水麵,如鏡的湖麵反射出一張完美的臉,那是樂芙蘭永遠年輕美豔的臉,沒有她眼角那枚魅惑的,卻讓她討厭的小小的痣。
“黑色玫瑰必將再次綻放。”蒼老的前任樂芙蘭輕輕說,伊凡妮這才發現,自己還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隻記得那個不老不敗的傳奇——樂芙蘭。
“黑色玫瑰必將再次綻放。”她說,像是在跟隨著覆誦某句古老的咒語。
眼前的老女人身體化作無數鴉鳥,它們交疊翅膀,成群地飛入湖中,像是一場消失的夢。
……
終於,六年後的今天,她終於站在她童年的玩伴,瑞吉納德的麵前。
可是卻是以樂芙蘭的姿態。
仿佛有一層紗幕隔絕在她和他中間。
他已經是建立了戰爭學院,發明了不流血戰爭英雄聯盟的魔法師,已經成了名滿天下的少年,而她卻成了陰謀算計的險惡女子。
伊凡妮抬起手,握住頭頂蒼金色的冠冕,她的手在發抖。
她知道自己不該猶豫,籠罩著他們的焚風之陣是瑞吉納德勉強撐起的,她看得見他試圖隱藏的顫抖的手,可是她忍不住猶豫。
她早已習慣了這頭冠,習慣那個名叫樂芙蘭的假麵,她想起那個在她麵前露出原本麵容的蒼老女人,她想起自己今年已經有29歲了,這樣的年紀早已風華不再。
少年的手輕輕覆上她的手,輕輕地推起了金色的冠冕,那些紮根進血脈裏的絲線輕輕地斷掉。
她重新變成了伊凡妮。
仿佛就是那個驕傲的小女皇,英氣十足穿越了時間,來到他的麵前。
“九年了,一點都沒變,你是妖怪嗎?”瑞吉納德笑著說,她想起他以前總是開玩笑說:你那麼成熟,不會是附了少女身的妖怪吧。
淚水積蓄在眼底,怎麼也忍不住。
“喂,別哭啊,會長皺紋的。”他笑著說,城內肅殺的空氣在這方天地間變得無比柔軟,魔陣產生的焚風環繞之間,像是在上演一場離別多年後的相見。
柔軟的身體突然撲進他的懷裏。瑞吉納德聽見少女的哭聲。
他從未見過伊凡妮哭,記憶裏她永遠是那個麵帶驕傲的小女皇,孤高地站在同齡孩子觸摸不到的地方。
可她現在輕輕地哭泣著,像是個脆弱無助的小女孩。
“你會相信我麼?我不是控製灰色秩序的棋……格雷戈裏大叔的妻子才是……我曾經隻是一枚棄子啊……黑色玫瑰的棄子……隻是為了找到羅德裏格斯的棄子啊……隻是為了……命運之瞳才活下來的棄子啊……”
他聽到少女的哭聲,聽見哽咽裏被他逗笑的聲音,可她還是忍不住哭,她用軟綿綿的拳頭拚命地打著他單薄白袍下的身體。
“對不起……我應該相信你的。”他說。“我相信你,伊凡妮。”
他突然意識到,這個一起長大的少女,這個永遠驕傲,穿著高跟鞋颯爽地穿過一切險境的少女,那個成熟得讓他看不透的少女,竟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替他擋下了那麼多。
“我相信你……我早該發現的……我當然相信你……”
哭泣的少女終於慢慢平靜下來,他聽見她輕輕地說了一句:“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