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頭且回到那小客棧,夥計辭肉,劍影一吼,整座樓都在抖。易澧差點沒從床上掉下來。
劍影嗓門本來就大,何況怒從心起,認定對方是敵人,特意要吼人,夥計真是前世燒香,今世心髒強健,沒當場被他吼死!
饒是這樣,客棧裏其他人已經亂成一鍋粥了,有說地震的、有說強盜打過來的,有收拾細軟跳窗的、有往床底下鑽的,不一而足。
夥計已經癱在了地上,抖抖顫顫:“殺人、殺人。”
劍影劈手揪了他的衣領,喝道:“我把你個鳥男女!賊小狗!豬秧子!你來毒殺爺!說是誰教的,我饒你個小命!不說,我斬你狗頭下酒!”
這一串話,罵得很順。劍影學漢話之後,學得最好就是髒話。
夥計嘴裏嗚嗚的,臉色被揪得鐵青,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眼見得要蹬腿死了。門外搶進一人,雙手連搖:“英雄放手!好漢且緩一緩聽我言。都是誤會!是小人要給兄台請酒。實不幹夥計的事!好漢且聽我一言。”
劍影看這進來的,就是黃毛行路人。他把夥計往地上一丟,對黃毛行路人冷笑:“你說。”
夥計倒在地上,介於暈過去與清醒之間,手腳抽搐,掙不起身。黃毛行路人對劍影深深一揖,道:“兄台切莫誤會。小弟在路上見老兄英姿,心向往之,實欲結識……”
劍影聽他滿口半天酸文,早已不止“一言”,還未入正題,心中焦躁,看那夥計在地上掙手掙腳的懦樣,忍不下去:“你怎麼還不走?”
夥計翻過個身來,似折了筋的烏龜,還是爬不出去。劍影飛出一腳,把他踹出去:“走!嚕嗦!”回過頭來命令黃毛行路人:“講快點!”
黃毛行路人心驚,納頭就拜:“小弟想請兄台救命,不知怎麼說才好,小小薄席聊備心意,也知求兄台的事太重大,不是一席可以算數,隻聊表心意……”
易澧都忍不住出聲了:“哎!叫你講快點,你還嚕嗦。”
黃毛行路人瞄了易澧一眼。他何嚐受過這種破小孩兒的氣?隻是在求人時候,沒奈何,也不知易澧跟劍影是什麼關係,都客氣些總沒錯的。他就從頭說起:
原來此地名為巴山,其實也望不見什麼山。正是越平的地方,有個突起就越希罕。那小小一座山頭,給方圓十裏命了名。小村就叫巴村,靠東的就叫巴東,靠西的就叫巴西,要叫林代聽見,少不得要笑一笑的。
黃毛行路人,乃是巴西村的少村主。他們在此經營數代,也算有點基業。當初一個個災、一場場戰、還有幾方的稅賦征派,到底也沒把他們打垮。如今他們城鎮裏還說擺肉就擺得出肉,可見富裕。
隻是越富裕,就越有人惦記。巴西還算低調,巴東比較奔放,不知怎麼跟東濱勾搭上了,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巴西村主叫大家別眼饞、別跟風,守著自己一畝三分地,少去攀高枝兒,當心死了不知自己是怎麼死的。
怕啥就來啥。巴東的高調,果然引起了西戎的注意。絕的是,西戎還沒敢直接跟巴東來事,因怕跟東濱引起太大的矛盾,影響中原戰局,不一定付得起這個代價。但他們覺得巴西很可以一口吃下!
他們派了個使者,送了個禮物,是西戎的畫,還有糖,要跟巴西村交好,請巴西村回禮,就是以後巴西村的出產都交給戎商來賣。
巴西村長當時的反應就是:你出去給我死一死好不好?!
沒辦法!戎使是暫時離開了,但留下話,三天之後來要回音呢!
三天之後怎麼辦?愁雲慘霧籠罩巴西村。這時候黃毛行路人——哦不,少村主看見劍影,喲這體格!喲這殺氣!喲這孤身帶個小孩上路的膽氣!一定能打!
巴西少村主想雇劍影來幫他們打戎商。
他本來的打算是上前直接談價格。但劍影表情實在太肅殺了,不像是出來賣的力士。你知道你如果大街上跟一個不出來賣的良家婦女談價格會有什麼下場嗎?
少村主咽了口唾沫。他想救村子。他不想被打死在大街上。
他裝作買饅頭,跟驛亭小販閑磕牙,眼睛直往劍影那邊瞟。想著若劍影僥幸是肯賣的。他這麼瞟劍影,劍影肯定察覺了,總要過來好好跟買主說兩句話的。
結果劍影不睬他。
少村主傷心了:得!什麼運道?遇著個三貞九烈的!不行!自古說烈女怕纏郎。他還得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