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區氏問得細碎,邱堂兄等人答不上。邱區氏嫌他們無能,叫丫頭送茶出去給那報信的夥計,自己揀了一盤月牙點心、一碟切米糖,也叫端出去。那夥計坐在前屋,她就坐在後頭,貼著門邊寒暄問話不提。
雙雙在客店裏,卻拿邱慧天打趣道:“還當這裏你是地頭蛇,到你地盤了,要求你罩著了。怎麼連門都進不去。還要自己住店呢!”
邱慧天不願與女孩子鬥口,隻好道:“住店也有住店的好處。”
雙雙不放過他:“我還當這是你姐呢!嫁到人家是別人的人了,你披著孝進她丈夫家裏不方便,這才讓一步。這也算是夠委曲求全了。怎麼是兄弟還避著。你的姑姑不就是他自己的姑姑嗎?難道他家是姓區不是姓邱嗎?”
邱慧天討饒:“你就直說我堂哥像個娘兒們似的。你說,我聽著,行了吧?”
雙雙道:“我稀罕說你哥呢!”又道,“好在淩琳城也算大城。我們本來就該來的。你哥嫂幫不幫忙,也不打什麼要緊。左右他們就算肯幫忙,也未必幫得上呢。”
邱慧天道:“既然你那麼能幹,還不忙去。你現在好歹是二掌櫃的太太,老跟我說話成什麼樣子?當心人家說閑話。”
現在林代要掩飾身份,扮了個男人,雙雙就作為她的夫人,好掩人耳目。邱慧天既提及這點,雙雙道:“倒是北邊風氣好,不像南邊那樣嚴實。女人也有拋頭露麵的。我看也不打什麼要緊罷。”
邱慧天解釋道:“北邊條件不好,有的女性要藏也藏不起來。條件好的還是一樣收得嚴嚴實實的,比南邊要求還高些呢。要是有辱門風,說不定真殺了。也是常見。”
雙雙駭道:“南邊如今也少為了這個殺人了。”
邱慧天攤手,又道:“好在主要也是針對沒出閣的大姑娘。北邊民風彪悍,怕她們吃虧。”
雙雙聽到這裏,鼻子裏哼了一聲。意思是姑娘若吃虧,家裏隻有安慰才是,怎麼反而去殺她的。邱慧天知道這意思,隻好裝不知道,繼續說下去道:“或者是很富貴人家的少奶奶。那真是要身份很高的人家了,尋常人想這麼管束還得不到呢。”
雙雙終於諷刺出聲:“誰想要這麼管束!”
邱慧天正色道:“你別說。你不要,不代表別人沒有。”
雙雙想想,確實有些女人的賤格,遠在她想像之外。別說她是個丫頭,是低等人,多少中等上等的老中青女人,她說句公道話,賤得推陳出新呢!不是同為女人就可以替她們否認的。於是雙雙也不語了。
兩人各自忙了些時候,去邱堂哥家報信的夥計回來了,接過毛巾拍掉身上的土,感慨:“好厲害的大奶奶!”
北方這邊的“奶奶”,倒是專指祖母,很少作為尊稱。一般女人有誥命的,尊為“夫人”,沒誥命的,尊為“太太。”這夥計也知道北邊風俗,有意叫聲“奶奶”,有那嘲笑的意思在裏麵。
邱慧天無奈:“哎,那是我堂嫂!”
夥計把毛巾收起:“你怎麼有這麼個堂哥堂嫂!”很替邱慧天不值。
北邊氣候幹燥,尤其是淩琳城這邊,風沙大。出去就是一身土,要想保持屋裏基本幹淨,進門前就得拍一拍。
氣候惡劣如此,農業生產條件可想而知。這裏又沒個什麼礦產,更遑論重工業。靠著點小手工業、種點命硬不容易死的作物,維持當地人的生活,邱慧天覺得這條件是比較惡劣的。堂哥堂嫂種種叫人不舒服的舉止,他也隻好歸結為生活所迫。
其實還有另一句話:叫“窮山惡水出刁民”。或者,“居移氣,養移體”。
邱嬤嬤當年就是被他們惹惱了,不願意來往,而且說起這地兒的人,都嗤之一鼻,把一塊地方的居民全給鄙視上了。邱慧天他們如今要掙錢,不得不來。誰跟錢有醜呢?但是相處下來不舒服,還是不舒服。
再不舒服,邱慧天也住到堂叔家去了。因堂嫂聽說他工作於這麼一個大商家,有意巴結,而邱慧天正好也到他們家打聽打聽當地一些情況。
其實如果在南邊,不用這麼複雜,去茶館之類的地方一坐,或者雇個包打聽,不一會兒就把基本情況了解到了。可惜這裏是北邊,人情大過天,有錢不好使。你要想幹淨利落拿錢辦成這事,人家要疑惑、或者當你是個豬頭肉,不宰白不宰,吃點虧不說,後頭的事兒反而不好辦。所以還是要順著當地的人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