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納斯曆624年
他神情淡漠的坐在馬車裏,用右手托起下頜,深邃的眼眸沒有了焦距,失神的望著窗外,任由叮叮的銅鈴聲和嗒嗒的馬蹄聲將他帶入了另外一個國度。他神情恍惚的透過車窗看著外麵那似曾相識的景色,呼吸著夾雜樹木芬芳的空氣。這味道深切的在他的胸腔裏翻動著,隨著肺的運動,將這熟悉的感覺傳遞給思想。
於是,那張被掩埋在記憶深處,被深深鎖住,冰封起來的,曾經模糊的麵孔在他眼前變得越來越清晰。是的,就是那張總是掛著如陽光一般和煦笑容,總是給別人冰冷的心帶來溫暖的麵孔。
有一刻,他真的以為那張笑臉的主人回來了,而且如同那一日,就在他身邊,坐在馬車裏對麵的一側。不過他立刻清醒地認識到這是永遠也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因為,席格弗裏,那樣一個宛若天使的男人怎麼忍心讓他的眼中滿載著哀傷呢?
窗外,遠處的煙囪不再飄起嫋嫋青煙。石磚砌成的巨大堡壘淒涼的泛著墨綠色,塔樓最高處的旗杆上依然掛著金線織繡的旗幟。相同的景色讓他感到不勝悲涼。
對了,是那次!……他的記憶被喚醒,微露出零星的碎片讓他想起那次豐收的慶典,想起關於席格弗裏的一切。席格弗裏是那次慶典的重要人物。他至今仍然無法想象席格弗裏在別人心中是怎樣的,但他深刻的體會到當席格弗裏抵達慶典會場的那刻,所有人都在為那個微笑的男人歡呼、尖叫。他看到每張臉上都洋溢著笑容,那是被陽光洗過的笑臉。
然後……席格弗裏走到中央的高台上,僅僅是輕抬起手臂,全場就驟然肅靜……他啊……
“陛下,過了這個森林,前麵有一個驛站,您今晚將在那裏休息,您看可以嗎?”侍衛隊長兼騎士團團長特雷爾·奧斯卡策馬來到馬車車窗旁,低聲詢問。
“……”西古爾德被打斷了思緒,回到了現實之中。的確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被迫逃亡的貴族青年了,而是尊貴的國王陛下!“噢,就那樣吧!”他懶散的回複。
高大茂密的樹林擋住了西古爾德的視線,那旗幟在樹枝間晃動,忽顯忽現,可終於消失不見了。可對於席格弗裏的記憶卻變得異常清晰起來。
魯納斯曆620年
“真弄不懂席格弗裏殿下為什麼要參加奧古斯特·蓋亞文大人的豐收慶典!”侍衛喬·邦德諾騎著馬,跟在馬車後麵,抱怨著。
“啊哈,那下次你就請調,換庫羅跟來好了!”另一個侍衛休斯·凱恩玩笑的逗著喬·邦德諾。
“休斯,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留著修剪整齊小胡子的喬·邦德諾嚷嚷道。
“什麼意思?我怎麼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休斯·凱恩假裝茫然道。
“為席格弗裏殿下效勞是身為侍衛的我畢生的榮幸!”喬·邦德諾生怕休斯·凱恩不相信,慎重的舉起左手發誓道。
喬·邦德諾凝視了前麵的馬車一會兒,對他深有感觸地說道:“你知道我的家鄉嗎?”
休斯·凱恩點點頭。喬·邦德諾的家鄉位於王城的邊緣的一個小村落,風景很迷人,人口並不多。他曾經跟隨喬·邦德諾去過幾次,那裏的人都熱情好客,是個不錯的地方。
“幾年前……”喬·邦德諾陷入了思緒中,“我的家鄉根本不是你所見到的那樣……當時,授命管理這個地區的是豪曼尼爾·皮德·L·羅塔納厄·巴諾大人,嗬嗬……你看我把那位大人的名字記得多麼清楚!嗬嗬嗬嗬……”喬·邦德諾自嘲的笑,眼中不掩對那位豪曼尼爾大人的憤恨。
他繼續說道:“那時候,我們除了要繳納一般正常的稅金外,還要額外繳納很多苛捐雜稅,都是一些不合理,沒有一點道理的稅金!當然那些額外的稅金都歸入那位豪曼尼爾大人的手中,每逢豪曼尼爾大人生日或節日等等,隻要是有機會捏造名目收錢的,他絕對不會放過!所以,在這樣的環境中,我們要想生存是件很艱難的事情!可是……就算這樣,我們又能怎麼樣呢!”
喬·邦德諾開朗的笑臉上掛滿了憂愁,他的語氣極端無奈,“他是貴族啊!是有封號的貴族啊!我們又能怎麼樣呢!沒有人會能幫我們,也沒有人敢幫助我們,沒有人會和貴族作對……那時的我們看不到希望,隻能忍受他的剝削……其實,我們的要求很簡單……隻要……隻要……能夠……生存下去就好了!”他哽咽著繼續說道,“可他並沒有把我們當作人,隻知道不停的勒索!瑪麗莎……瑪麗莎就是因為他而死的……因為……因為她要和卡洛結婚……就在那晚……她……”
休斯·凱恩眼中黯然失色,他了解。他很痛恨貴族的權利,尤其是那條貴族有權利奪取在其領地裏的新婚女子初ye的惡習。雖然很多貴族已經不再行使這一權力了,但是還是有人……還是存在著的呀!可憐的瑪麗莎!
喬·邦德諾吸了吸鼻子,忍住悲傷道:“卡洛去找他報仇,還沒見到他就被他的那群走狗淩虐致死,他的屍體掛在村頭空地的樹上,整整吊了三天,他不讓人給卡洛收屍!我們眼睜睜的看著卡洛……他的眼睛一直沒有閉上,總是憤恨的瞪著,讓人心驚膽戰,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