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靄沉沉,臨南城內的空氣裏彌漫著一片潮濕,細細嗅來,依稀辨別得出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已經過去整整七天,羅家堡被滅滿門的慘況在所有人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一整夜的殺戮,有婦女的慘叫,有孩童的啼哭,有撲不滅的大火,有流不盡的血河。
綠柳山莊作為當今武林最有威懾力的一大支柱,大堂內坐滿了聲討焚劍宮的各大門派。
“焚劍宮竟已猖獗至此!”莊主柳長傲深知再如此放任下去,總有一日,焚劍宮會血洗整個江湖。
“柳莊主,我昆侖派已經收到了焚劍令,還望莊主護我昆侖周全,極力鏟除焚劍宮,!”昆侖派肖掌門將焚劍令遞上。
每個人都知道,收到焚劍令者,無一不在七天之內被殺光殆盡。滅門的恐懼如今已經讓整個昆侖陷入了慌亂。
柳長傲接過焚劍令,心下一沉,正要開口,門外醇厚的男聲首先傳入了所有人耳中:“肖掌門稍安勿躁,鏟除焚劍宮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此事還要從長計議。”
跨入大堂的是一身青色錦袍的俊朗男子,意氣風發,身後跟著身著鵝黃色長裙的美貌女子,女子低頭含羞,禮貌地對主座的柳莊主微微行禮。
兩年前,正是她——馮若茹,在禦劍宮宮主長孫天下的指示下,潛入傾城山莊內部,打探情報,並在攻打傾城山莊時幫助他們重創傾城山莊護法夙夜,雖未徹底摧毀傾城山莊,卻也使其受到前所未有的打擊。
有傳聞說,她與夙夜的關係曖昧不清,正因如此,夙夜才會降低防備心,讓她有機可乘。
雖說禦劍宮委派細作這手段並非光明正大,卻也著實對攻打傾城山莊有所貢獻,那場戰役不久之後,馮若茹就嫁給了長孫天下。
而夙夜深覺愧對傾城山莊,於是自立門戶——焚劍宮,與禦劍宮勢不兩立。
長孫天下在江湖上也算是有些威望的,對於他的話柳長傲也表示讚同:“想要鏟除焚劍宮,需要精密布置,何況,焚劍宮背後還有傾城山莊的支撐…”柳長傲看向昆侖派的肖掌門,話鋒一轉表示道:“但肖掌門還請放心,昆侖派受到焚劍宮威脅一事,綠柳山莊定不會坐視不理。”
夜色漸深,不少門派陸續在臨南城中的客棧落腳,綠柳山莊內也挽留了八大派在莊中休憩一日。
“爹,我聽哥哥說,您派人去了白安山?是去找姑姑幫忙麼?”柳霜霜見父親近日來為江湖上的事情這般煩憂,也不免生出些心疼。
柳長傲自然感受得到女兒的心意,拍拍她略帶涼意的雙手,像小時候一樣裹在自己厚實的手掌心:“霜霜長大了,爹爹年紀也大了,很多事情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綠柳山莊已經有數百年的曆史,作為武林中不可或缺的支柱,柳長傲身上的責任,何其重大。
柳長傲有個妹妹叫柳安然,長相平平卻頗有個性,二十年前與神醫白啟相戀,兩人皆是武藝高強,足智多謀,但厭倦了江湖的腥風血雨,隱居於他們自己取名的白安山上。
聽聞柳安然從未生子,兩人一生隻收過一個徒弟,名喚蘇子墨。
蘇子墨第一次下山時年僅十二歲,便意外打贏了當時二十歲的禦劍宮宮主長孫天下,從此名震江湖,但白啟認為蘇子墨年紀尚輕,還需加以磨練調教,便不曾再讓他下過山。
“對抗三大邪教,必須有一個能讓江湖人心服口服的領導者,爹爹已經承擔不起如斯重任了…”柳長傲長歎口氣,他相信,妹妹這般人調教出來的弟子,定有常人所不及的能力。
柳霜霜回房的路上遇到了正要去見父親的柳嘯天和裴家兄弟,原本低落的心忽然開始跳躍:“安城哥哥!”笑跑到三人麵前:“怎麼這麼晚才到?是路上出了什麼事麼?”今天一天她都提心吊膽的。
不等裴安城開口,柳嘯天已經調侃道:“臭丫頭還真是長大了啊!對自己親哥哥都沒這麼關心!”
柳霜霜微微紅了臉,裴軒城立刻打圓場:“我們隻是半途有事耽擱了,沒什麼大事兒,那個…莊主還等著我們呢,回頭再說。”
看著三人月光下的背影,柳霜霜似乎想到了什麼,略帶羞澀地一笑,不知這次,娘親會否和安城哥哥提起成親的事呢?再一細想,眼神微黯,現在江湖上這麼亂,似乎不是提這種事的時候…
抬頭,沒有看到想象中如霜的明月,隻有無星無月的漆黑天空。
同一片夜空下,與綠柳山莊的壓抑不同,傾城山莊內笙歌四起,觥籌交錯,紫色的紗幔隨著微風輕揚,身著紫色長裙的舞娘巧妙地踏著蓮步,整個廳堂滿目的紫色,妖冶到窒息。
仿佛沒有聽到前廳的繁華笙歌,纖長的,白皙到幾乎透明的手指輕拂過七弦琴的琴弦,雪白的紗裙長長的拖在身後,如墨色般的三千長發披散在腦後,纖長的睫毛遮住了她深紫色的瞳孔,半透明的麵紗,使人看不清她的容貌,麵紗下朱紅色的唇輕啟,清冷如冰:“讓她們大聲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