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世,她隻是市井中的小市民,過著日升而起,日落而歸的生活。
再平常不過。
唯獨一件事是她與常人不同。
她整日被一個噩夢驚醒,夢中被人追殺,她不斷的奔跑,尋找可以逃生的地方,卻總是在晨起的那一記鬧鍾震動下,突然驚醒,醒來之後的事情,她隻記得夢中的自己很累,很累,累到全身虛脫。
自她十歲那年從姥姥家後山迷路之後回來,這個噩夢便伴隨她整整十五年了。
依然孤身一人的她總是在想,是不是那一日後被惡鬼纏身,連自己的好運也被帶走了,這十五年,她的生活艱辛異常。
工作不順,生活艱苦,相繼因為姥姥姥爺,爺爺奶奶的去世,朋友也因為她時常思緒放空覺得她是怪人敬而遠之,這樣一來,她的身邊便再也沒有親人了。
她時常會想,哪一天再回去那座山去,就這樣漫無目的的走著,說不定她就這樣憑空消失了,之後,世上除了公司的客戶會打爆她的電話,老板會大發雷霆之外,她在這個社會就真的毫無依戀了。
這一日,清明時節,她捧著包裹回到了姥姥生活了一輩子的那個小山村,姥姥姥爺去世後也被埋葬在了那座後山之中。
她掰著指頭算計,上一次來,已經是幾年前了。那一年,她跟隨父母去海外遊玩,遇到了颶風,父母無暇顧及那邊的事情就把她送來了這裏,之後沒過幾日,傳來了噩耗。
自那後,她變得孤僻不愛與人說話,是姥姥一直拉住她的小手,擋在那群調皮的孩子麵前嗬斥,“誰都不能欺負我的寶貝。”
想到此,她麵上頓時兩串清淚流淌,那個一直護在她身前的姥姥也因為失去自己唯一的女兒一下子病倒了。她賭氣的認為身邊的人都要遠去,離開她,拋棄她,她跑到了後山,之後失蹤了兩日,當她再一次見到姥姥的時候,不知為何感覺姥姥一下子老了十幾歲,竟然兩鬢斑白了許久她都不曾注意。
後來,她讀書遠離山村,踏上了大城市,因為要排擠掉她的孤獨,一股腦的投入到了工作中,最後一次見到姥姥,她已經雙目失明了,隻是那樣慢慢的用粗稿的手指細細的摸著她的臉頰,最後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我的好閨女!”
她下了公車,沿著那條再熟悉不過的山路一直向上,曲曲彎彎的山路仿似一條幽深的記憶長河,兒時的記憶一股腦的蹦了出來。
開心的,彷徨的伴著每一步困住了她的心神。
許久!
她會心一笑,望著漸露的那座已經長滿荒草的墳頭,腳步一下子變得沉重了。
最終,她跪坐在那座墳頭邊,點燃了手裏的紙錢,“姥姥,我來看你了。有沒有想我?好像姥姥從來都沒有到我的夢中去找我,姥姥是怪我的對吧?怪我沒能在姥姥最後的時候陪在身邊。我知道姥姥想念她,我也是。”
那個一直忙碌的身影,她在想,媽媽的樣子在她腦海裏隻剩下那些了。但是,她就是想她,日日夜夜的想。
哭累了,哭倦了。
她把這麼多年來的苦水全都傾倒了出來,最後竟有些無力,她拍落掉身上的泥土,下山沿著一拱破敗的石橋向著村內走去。
這一次她辭掉了城市的工作,想在這座山村一直生活下去,按著記憶中的路,似乎穿過了眼前高樓林立的新宅,看到了那間歪斜欲要傾倒的瓦房。
隻是為何,腳步越來越重,她幾乎是使出了渾身的力氣也無法在邁出一步,最後她坐在道旁的木椅上休息,突然一個想法躍然而來。
何不再去後山看一看?
後山的路已經沒了,被一條通常的溪水掩蓋著,她與鄉裏人打探了一番,得知此山已經被作為風景區了,後山的進口在村頭,若是想抄近路就要趟過溪水,之後沿著溪水一直向下,那裏有條岔路。
隻是,天色漸黑,那條路曲曲折折煞是難行,不熟知路線的人在裏麵行走會迷路。
她微微點頭,迷路,那一年迷路後她期盼著再一次迷路呢!
溪水潺潺,順流而下,山裏的氣溫也開始驟降了,漸漸的籠上了一層水霧,更添了幾分仙氣,她擋掉眼前橫插而來的樹枝,一腳踏進了岔路之中。
頓時一片漆黑壓了過來。
茂密的樹枝在眼前層層疊疊,擋住了天上微弱的光,她思索再三,還是提步走了進去。
許是山路濕滑,許是許久無人涉足,這一踏竟然死死的摔在了一塊泥土中,她悶哼了一聲,起身拍打身上的殘肢敗葉,有些怨氣,回頭想要回去,想著既然來了,山就在眼前,何不再走上一段。
起先的路順暢之至,沒多會的功夫她就摸上了正路,路上依舊有行人,漸遠漸稀,最後,她再一張望,周圍也無人而行了。
想必因為天黑路滑,山上並未有燈火,都回去了。
她卻要固執的繼續向上,似乎那裏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推著她,向上,一路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