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榮國府賈璉猛回魂外書房父子坐論道〔捉蟲〕(1 / 2)

大慶乾元二十三年京城榮國府

昨兒才下了雪,路麵雖已有人清掃了,卻還是有些濕滑。洞庭手裏拎著個小小的食盒,小心翼翼地往回走著。因實在是太早,她的眼有些朦朧,禁不住地打了個嗬欠。

“洞庭,這麼早啊?可是璉哥兒醒了?”迎麵過來的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媳婦子,雖是笑麵迎人的模樣,卻掩不住眼裏的那些精明和算計。

“是周姐姐啊,姐姐不也這麼早。”洞庭趕緊打起精神來,強撐著笑了笑說:“少爺還沒醒呢。隻是太醫說過,最凶險的便是昨晚,若能熬過去便能好。方才我出來時,看著少爺像是睡得安穩了些呢。”

“喲,那可真是謝天謝地。大老爺如今隻有哥兒這一個寶貝疙瘩,可金貴著呢。”這位周姐姐眼神一冷,麵上卻絲毫不顯,拍了下手掌歡喜道。她並不姓周,隻是嫁了個叫做周瑞的男人,所以便人稱周瑞家的。因她是二太太王氏的陪嫁和心腹,又多被尊稱一聲‘周姐姐’。

“可不是的。”洞庭不願跟她多說,摸了摸手上的食盒道:“哎呀,這天也冷得邪乎,才多大點兒功夫,這就要涼了。周姐姐見諒,我得趕緊回去溫上,等少爺醒了也好有個熱乎的,這就先走了。”

周瑞家的笑著應了,連聲催她快快回去。兩人錯身而過,等都看不見對方的影子了,才不約而同地回頭,立著眼睛啐對方一口。然後,又各自走開。

賈連猛地睜開眼睛,下意識地便要從躺平狀態彈起來,擺出戒備的姿勢。意識很到位,但是身體卻沒能跟上趟。所謂的彈起來,在他也不過是勉強抬了抬頭,便又栽倒在床上。

四肢無力,頭暈目眩……賈連閉目緩了一緩,才有精力打量所處的環境。目光所及之處,是天青色綢緞的床帳,身下是柔軟的褥子,屋裏古色古香的陳設……這些東西,明顯跟他的身份不搭。

他上上一次閉上眼的時候,明明是身中多槍的狀態,就算被救了也要瀕死,絕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完整無缺的躺著。而且……身體更不可能縮水掉一半不止。

聽到床上有了動靜,趙嬤嬤忙搶上前,驚喜地喚道:“哥兒可算是醒了,可還有哪裏難受?渴不渴,餓不餓?”又一疊聲地吩咐,“天池,快給哥兒倒杯溫水來,再去看看洞庭回來沒有;千島,你趕緊去向老爺報喜。咱們璉哥兒雖可算醒了,還得請太醫再看看呢。”

房裏的丫鬟皆欣喜地應了,各自忙活起來,正好此時洞庭也掀簾子進來。一看見賈連正靠在趙嬤嬤懷裏喝水,也高興起來,緊走兩步將手裏的食盒交給鏡泊。她自己先到熏籠處緩了緩,才走到賈連的床前細看。

“洞庭,路上出什麼事沒有?”嬤嬤將賈連喝幹的茶杯地給她,又墊了厚厚的枕褥讓賈連靠著。接了鏡泊裝好的一碗清粥,卻沒急著喂給賈連。

“沒有,我一直盯著的,沒敢錯眼。”洞庭忙道:“就是回來的路上,碰見了周瑞家的。她呀,還有臉問我少爺醒了沒,也不想想是誰害得少爺大冬天掉進水池子裏的。”

賈連靠在床上並不作聲,看見勺子就張嘴,默默地垂著眼瞼。看看屋裏女人們的裝束,賈連認不出是什麼年代的,但總之不是在二十一世紀了。況且……璉哥兒,周瑞家的,多麼有代表性的稱呼啊。能跟之對上的,也隻有曹先生那個百年巨坑了。

但,他還是心存一絲僥幸。也許……並不是呢?!但現實很快給了他打擊。

“還不快住嘴,二房的珠哥兒、元姐兒也是你能說嘴的。”趙嬤嬤瞪了瞪洞庭,看她臉上還是不服氣,歎一聲道:“那都是主子們,不是咱們這些人能說嘴的。我如今隻盼著,老爺能多心疼璉哥兒幾分,別讓他再吃了虧去。”

“嬤嬤,我可不是在這屋裏才說的,在外麵一絲兒不敢露呢。”洞庭連忙道。她心中並無多惶恐,看趙嬤嬤這樣子也不忿著呢,不然也不會把那兩位主子的名諱點出來。

珠哥兒、元姐兒,這下估計是沒跑兒了。賈連囫圇吞了碗白粥,正恍恍惚惚著,就聽外麵有丫鬟道:“少爺,老爺來看您了。”一抬頭,就見一身穿淺藍錦袍,披著大毛鬥篷的中年男子當先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身上掛著藥箱,看上去是大夫。

“吳太醫,還請為小兒看看。”男子走到賈連床前,麵上無甚關切之情,隻伸手摸了摸他額頭。雖是從外麵進來,他的手卻並不冰冷,反而溫溫的。

賈連乖乖地伸手讓太醫把脈,卻睜大眼睛去看這男子。若是沒有弄錯的話,他這個璉哥兒,不該是賈連,而是賈璉。那麵前這位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正該是日後人嫌鬼厭的赦大老爺。可現在看著,賈赦長得雖不多出色,可也沒有絲毫猥瑣的樣子。

把了脈,又問了幾句,吳太醫欣然道喜,“赦公,令公子已挺過來了,老夫再開張方子,吃上兩三日便能大好了。”說完便有人備好筆墨,供吳太醫刷刷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