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山市第二中學。“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衛之臣不懈於內,忠誌之士忘身於外者,蓋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於陛下也。誠宜開張聖聽,以光先帝遺德,恢弘誌士之氣,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剛走進校園,就聽見不知道哪個高中班級正在齊聲朗讀《出師表》,江成的心裏莫名其妙地就有一股暖流在流動,高中的時候因為背不下來這篇課文,總是罰站,以至於現在當了警察,看到以前的高中語文老師還是有一種想躲的衝動。
這個學校同樣也是江成的母校,正值初秋時節,天氣讓人覺得很舒服,校園裏鬱鬱蔥蔥的樹木配上孩子們的朗讀聲,讓人突然生出無限的希望。
江成拐了個彎,走上教學樓,到二樓一間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裏麵敲擊鍵盤的聲音沒有停下,傳出來一聲渾厚的聲音“進來”。
裏麵坐著的一個老師轉過頭看到江成,大笑起來,走上前來拍拍江成的肩膀:江警官,你可是有一段時間沒來過我這兒來了啊,怎麼著,今天你放假嗎?
江成挑挑眉:你知道的,我來找你,肯定有事。老師癟癟嘴:你哪次來找我不是帶著目的來的呢?下次你能帶著單純的目的來找我嗎?江成也不客氣地回了一句:我盡量。
這老師名叫範慶舒,和江成從初中到大學一直同學,不僅觀察力十分敏銳,並且學識也很豐富,即使當時給他們上課的出了名的挑剔老師都說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是在畢業實習完之後範慶舒卻說自己不想當一個警察,於是婉拒了係主任的推薦,去隔壁的師範學院招聘會上應聘,卻沒想到歪打正著,順利地成為了蘭山二中的曆史老師。但是江成有時候對案子有些理不清頭緒的時候,還是會找範慶舒討論討論案情。
範慶舒問:這次是什麼案子?江成把案子大致情況跟範慶舒說了。範慶舒一邊聽一邊在手中的本子上記錄,這是範慶舒自從大學時候就養成的習慣,記錄下來重點以便於讓自己的思路更清晰。看著範慶舒記錄的樣子,江成有時候會覺得還是在大學,他們還是並肩作戰的好夥伴,隻是可惜實習之後範慶舒就對實習時候的事情緘口不言,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江成知道,範慶舒不說自然有他的理由,刨根問底非君子所為,所以也就很自覺地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不過有一件事江成覺得很奇怪,當初範慶舒在大學談過戀愛,而且女朋友就是隔壁師範大學的,江成一直以為範慶舒是為了那個女孩子放棄了當警察,因為江成能從範慶舒平常對案件的熱愛看出來範慶舒其實很熱愛當警察的工作。江成一直以為,他們會在都當老師之後穩定,然後普通地結婚,生子,可是事情卻不是這樣,那個女孩應聘進了蘭山一中就和範慶舒分手了,兩個從那之後再也沒有交集,而範慶舒也就單身至今了。
江成其實有點為範慶舒鳴不平,為愛放棄理想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的到,做到了卻被迫放棄了愛,這樣有點得不償失的感覺。江成問過範慶舒,範慶舒隻是很淡然地笑著說:因為太喜歡一個人,所以不管她做什麼,都會學著去理解。這是唯一一次江成從如此木訥的範慶舒口中聽到這麼浪漫的話。可是江成想,如果換作是自己的話,可能真的沒法做到這麼超脫。或許也是因為自己並沒有嚐過愛情的滋味吧,平常自己的工作又忙碌,很多女孩一聽說他是刑警也打了退堂鼓,畢竟這樣的工作不能長時間陪伴自己的愛人,對這樣的工作充滿崇拜和真正走進這樣的生活是兩碼事。
終於,範慶舒抬起頭滿臉笑容地看著江成,每次一看到這個笑容,江成都覺得很開心,因為即使沒有解出這個案子,範慶舒的這個笑容也代表案情有了重大的進展。
卻沒有想到,範慶舒說:對不起,江成,我真的一點眉目都沒有,這個案子,你找錯人了。江成心突然就一下子空落下去,本來是想找範慶舒幫自己理清一下思路的,可是現在卻越來越迷糊。江成的臉上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樂意,隻是說:說什麼對不起,咱倆都哥們這麼久了。範慶舒沒有反駁江成,說:江成,中午在我們學校食堂吃吧,吃飯的時候我們再討論討論,說不定有點其他的不一樣的進展吧。
江成點點頭,就當是和老同學敘敘舊吧,偶爾放開思緒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沒想到,本來說好吃飯的時候談論談論案情的事情,範慶舒卻一直跟江成回憶高中的趣事,兩個大男人跟周圍的學生們一樣笑的毫無拘束,範慶舒刻意避開了任何大學的事情,江成心知肚明,也就沒有再提。
剛吃完飯,江成收到一條信息,發件人是許子淩,隻有兩個字:騙子!江成大吃一驚,才想起來答應許子淩中午請她吃飯的,可是忙著來找範慶舒,居然把這事給忘記了!江成心裏盤算著待會該怎麼跟許子淩道歉,一邊跟範慶舒簡短說了一下原因,跳起來就走。
範慶舒點點頭,溫和地擺擺手。盯著江成離開的身影,範慶舒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惆悵。若是,這個事情結束了,可能再也不能成為朋友了。以後,像在大學裏那樣一起吃著烤串喝著啤酒應該是奢望了吧。想著,從口袋裏拿出剛才記錄重點的那張紙,狠狠地撕得粉碎,扔進垃圾桶之後,大踏步地走出食堂。
江成急趕著去研究所,但是卻一路遇到紅燈。好不容易趕到研究所門口,時間卻距離跟許子淩約定好的時間整整一個半小時。江成站在研究所門口,著急地打電話,離著研究所門口不遠的一個咖啡店裏,許子淩緊緊握著手中的手機,不知道在想什麼。她其實已經看到了江成,但是也隻是瞥了一眼,就開始想著自己的事情。麵前的熱咖啡早就冷掉了,可是還是一口未動。
許子淩閉上眼,思緒飄得很遠:笑聲,尖叫,哭泣,咒罵交織在一起,模糊的人臉和清晰的物件,不知不覺,眼睛已經有發酸的感覺了。回過神,準備起身,卻發現麵前的冷咖啡已經被換成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了。江成,正坐在對麵喝茶。
看到江成,許子淩並不意外,隻是很淡地問:你猜到我沒走?江成搖搖頭。江成以為許子淩會繼續問下去,卻沒想到許子淩隻是輕輕點了一下頭就沒有繼續說下去。兩個人都沒說話,氣氛有點尷尬。許子淩先開口:你為什麼把我的咖啡換成牛奶了?江成說:錢法醫說過,經常喝咖啡對女孩子不好,很傷害身體。說這話的時候,江成有點微微的臉紅。許子淩內心有點想笑,卻沒表現出來,很認真地點點頭:好的,我記住了。她看看掌心的掌紋,不知道還剩多長時間去解決這件事呢?如果不是背負的東西太多,自己能不能,能不能有機會去真正愛上一個人呢?
許子淩叫來服務生,準備結賬,對著江成甜甜一笑說:江隊長,你還欠我一頓飯呢?江成“嗯”了一下,覺得沒表達完善,補了一句:我記住了。
許子淩看了看手表:我也快到上班時間了,中午飯沒吃成,那就改成晚飯吧。江成表示抱歉:實在對不起,因為案子的事情也忙昏頭了。晚上我一定過來。
許子淩微笑一下表示再見。
江成看著許子淩的背影,卻沒有想到隻是和許子淩吃一頓飯的事情,竟然如此地艱難。
下午的時間,整個公安局都很忙,小陳又去了一趟蘇易的公司,看看在他的公司內部,有沒有導致他從高樓跳下的原因。
錢欣下午事情不多,叫來以前兩個醫學院的同學,不過現在是醫院的醫生而已,幫忙給林廣做檢查,研究看看有沒有什麼快速恢複的辦法,畢竟林廣是見到蘇易死亡的現場,他的恢複對案情的突破肯定有巨大的幫助。
江成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錢欣一臉凝重地送走兩個穿著白大褂的男生,一邊走一邊點頭說著什麼,
一直到他們走出門,錢欣都是一臉嚴肅的表情,然後揮揮手,心事重重地向辦公室的方向走。江成拍了一下錢欣,錢欣大驚,看到是江成才回過神說:怎麼了,江隊?江成問:怎麼了?沒精打采的?發生什麼事了嗎?
錢欣點點頭,說:我今天和我大學同學帶著林廣一起去了醫院,做了精神病檢查。後來是他們兩個幫我把林廣送回來的,不然估計你現在看到的我是掛彩了的。江成有點擔心,恨恨地說:這混小子,傷到你了嗎?錢欣點點頭又搖搖頭,說:算吧,不過也沒有……我隻是擔心林廣,他的狀態不是很樂觀。錢欣作為法醫,見慣了各種血腥的場景和支離破碎的屍體,能讓平素冷靜如斯的錢欣語無倫次,江成的心都揪起來了,問:到底是個怎麼個不樂觀法?
錢欣皺著眉頭想了一會才說:是這樣,之前我們一直忙,也沒有想到,今天去醫院的時候,我以為林廣會很配合,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看到一個護士的時候突然就開始往角落裏爬,一邊爬一邊瑟瑟發抖,感覺他很恐懼的樣子,然後突然之間,就瘋了一樣,要打我,我根本拉不住他,好在這時候我同學也過來了,幫我拉住他,這才沒受傷。後來,我同學和我帶他去檢查,發現他腦部有點淤血,在壓迫視神經,同學的建議是盡快做手術。也怪我們,之前根本不知道在蘇易跳樓的辦公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隻以為林廣是被嚇成這樣,但是沒想到他自己也受傷了。說完之後,用有點疑惑的語氣接著說:江隊,你確定當時我們那天我們見到林廣的時候,他身上沒有受任何外傷嗎?
江成仔細地回憶了一下,肯定地說:我確定,當時他身上沒有外傷,不然以小陳那個個性,肯定立馬要帶他去醫院,怎麼還可能在那問東問西呢?
錢欣點點頭,什麼話也沒說,揉揉太陽穴,疲憊地說:江隊,我先回辦公室了,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我就在辦公室。
看著錢欣走的身影,江成突然覺得有點心疼這個姑娘。本來這些事情不屬於她管分內的事,她隻要做好法醫的工作就好了,可是為了幫助江成,她一直在做很多本來不需要自己做的事。江成果斷轉身出門,買了一些錢欣平常愛吃的東西,送到錢欣的辦公室。剛進去,就看到錢欣捂著腰部的位置跪在地上喘粗氣,眼淚止不住往下滴。江成大吃一驚,立馬跑到錢欣身邊,看看錢欣哪兒受傷了。
錢欣的手心裏有血,很新鮮,而且還在不斷往下滴,辦公室的地麵上已經形成了一小塊血跡了。江成正要打120,錢欣卻拉住他的衣服不讓他叫,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江隊,我自己也是醫生,我能搞好,相信我。江成大吼一聲,把錢欣扛起來,就衝出了辦公室。看到來往盯著他看的同事,吼了一句:快點送錢法醫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