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虛弱一笑:“媽,沒事,總算熬過來了。”隨即臉色鐵青:“這罪釵兒不會白受,遲早要討回來。”

薛姨媽不以為然,勸道:“好丫頭這種事怎麼報仇,咱們隻能忍了。”

寶釵冷冷一笑,然後道:“一會哥哥嫂子該奉茶了,媽媽快去吧,我再歇會就去。”

薛姨媽心疼得不得了,可禮儀如此,自家本就理虧,寶釵若不在座也不好。含淚叮囑半晌才去了。

寶釵歇了會子,勉強起身裝飾了一番令鶯兒扶著去前廳。鶯兒詫異自家姑娘怎麼一夜變這麼憔悴,隻得納悶地扶著。

敬茶時寶釵看夏金桂看向自己的目光怨毒無比,不禁心驚,暗道自己可別迎進頭狼來,以後可讓媽叮囑哥哥吧這嫂子拿捏住了。

夏金桂初始幾天還算安分,回門之後她媽見新郎換了人,立時不幹了,吵鬧幾回也無可奈何。但夏金桂又豈是好惹的,沒幾日就把嫁妝抬了回去,又天天要吃要喝,在家裏作威作福。漸漸的連薛姨媽都不放在眼裏,尤其處處針對寶釵。寶釵彼時在家養病,又理虧又不能像嫂子那麼不顧體統,隻好忍著。薛蟠雖曾仗著酒膽挺撞過兩三次,持棍欲打,那金桂便遞與他身子隨意叫打,這裏持刀欲殺時,便伸與他脖項。薛蟠也實不能下手,隻得亂鬧了一陣罷了。習慣成自然,反使金桂越發長了威風,不到半個月那薛蟠就軟了氣骨,被收拾的服服帖帖。所以說惡人自有惡人磨。

這日夏金桂又數落薛姨媽和寶釵,薛蟠實在氣得狠了,拿著棍子要打夏金桂,這夏金桂要的就是這個,也不顧臉麵撒腿就跑,直鬧到大街上,此時正是上午,許多人采買年貨經過,那夏金桂尖著嗓子一長一短把把寶釵代兄相親、騙婚謀財的事說出來,唬得薛蟠忙去抓,那街上人聽了有正義的就破口大罵起來,看薛蟠要對金桂動手便也摩拳擦掌,薛蟠也不敢再怎麼了,小聲央求著老婆回去。那夏金桂看鬧得差不多了,哭著喊著“可憐他們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的,小女子一輩子就毀了”扭著水蛇腰回去了,半眼也沒甩薛蟠。

薛家經此事偷雞不成矢把米,深悔娶了個攪家星,眼看成了眾人口裏的笑話了。

這麼大動靜自然馬上傳到榮府,賈母一聽氣得把王夫人叫來道:“看看你的好親戚,那薛寶釵天天你說是個端莊守禮的,結果做出這樣無恥的事情,拋頭露麵,混淆視聽,謀人家產,這就是你嘴裏的大家閨秀,你竟還天天想著把她娶進來,真娶進來咱們府的名譽就全毀了。你趕緊想辦法把他們送走,再這樣下去人家會以為咱們府也是那樣的,咱們也不用在京城立足了。”

王夫人心裏窩火,一聲辯駁也沒有,她倒不埋怨寶釵算計,而是埋怨她算計竟不想周全,被人抓住把柄,成了笑話。如今自己再喜歡她也不能娶進門了,寶玉怎麼能要個聲名狼藉的丫頭,三人成虎,再過幾天沒準寶釵的流言會成什麼樣呢。罷罷,天底下又不是隻有一個薛寶釵,妹妹,你可別怨我,是你們把自己的路斷了。這樣想著再也坐不住,忙往薛姨媽處去了,看裏麵雞飛狗跳的,王夫人越發不待見了,進了屋道:“妹妹在家呢?”

那夏金桂見王夫人來,好歹是官太太,也不敢撒潑了,氣哼哼甩簾子走了,把個薛姨媽和寶釵臊的臉通紅。薛姨媽忙道:“姐姐怎麼來了,讓你看笑話了。”

王夫人淡淡一笑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媳婦剛來脾氣不合是有的。今兒我來是有件事和妹妹說。”

寶釵看王夫人神色冷淡,眼睛霍地一跳,覺得不詳。王夫人歎道:“妹妹不知道,剛老太太來找我說妹妹住這院子太陳舊了,需要翻蓋,因此想讓妹妹搬出去一陣子,等蓋好了再請妹妹回來。”

薛姨媽嘴邊笑容一僵:“姐姐這是什麼意思,如今大過年的哪有翻蓋房子的。”

寶釵神色一冷,姨媽未免太狠了,就算不待見自家,也沒個臘月裏眼看過年攆自己的。知道她定是聽說了自己替兄相親的事,她算計無數,這是最窩火的一回,不但錢沒撈著,還白搭進自己名聲,正氣惱,偏王夫人說出這樣無情的話,她的火立時竄起來,冷笑道:“姨媽竟是開始攆人了,寶釵幫一碼做了那些事,姨媽竟不記得了,如今寶釵這還有姨媽要的清心散呢。姨媽謀害了可卿,哥哥那日不知怎麼聽了去,差點宣揚出去,若不是寶釵管著他那嘴沒把門的早捅出去了呢。說起來哥哥命苦娶了這麼個媳婦,不過好歹是要過一輩子的人,總不會鬧一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