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尷尬一笑,道:“我那時也不過隨口一說罷了。”

雪雁嬌笑道:“都說君子如竹,這裏雖然好不過寶姑娘還真不適合這裏呢,寶姑娘還是配那蘅蕪院的香草合適,正合適寶姑娘的清冷自持呢。”

寶釵臉色一暗,知道雪雁再譏諷自己,微笑道:“自然,蘅蕪院的香草都是楚辭中所提到的,非高士不能配,我住進去也頗覺滿意,還可時時以此自勵。”

雪雁撇撇嘴,暗道果然是個牙尖的。探春笑道:“真是和那時大不一樣,果然是皇家手筆非你我之家可比,那床竟是整塊沉香木的呢。那糊窗的紗看著像蟬翼紗卻不是,我竟是都沒見過呢,厚軟輕密,跟一團雲霞似的。”

紅嫣笑道:“這我倒知道,是宮裏皇後用的,叫軟煙羅,隻四種顏色:雨過天晴,秋香色,鬆綠色,銀紅色,若是做了帳子,糊了窗屜,遠遠的看著,就似煙霧一樣,所以叫作軟煙羅,姑娘這是銀紅的,像流霞一樣,所以也叫霞影紗。”

寶玉先念了聲佛,細瞧著道:“果真呢,好妹妹,你那還有沒,也送我一匹好不好?”

紅嫣冷笑道:“寶二爺說什麼呢,這是內務府管的,姑娘哪有。再說這可是皇後專用的,一年不過兩匹,寶二爺倒會獅子大開口。”

寶釵聽得嫉妒,脫口道:“既然是皇後專用的,林妹妹用了可是僭越呢,是大不敬啊。”

眾姐妹看向寶釵,都覺得驚訝,平時如此周全的寶釵怎麼竟說出這樣沒有分寸的白癡話。

黛玉凝視著窗外幽竹,清冷道:“這原是內務府按皇上旨意辦的,配不配用也是皇上說了算,寶姐姐這疑問倒不如去向皇上討教。”

寶釵臉一紅,端起茶抿了一口掩去尷尬,笑道:“我哪有疑問,隻是說按理如此,林妹妹有福氣見過皇上又得皇上親自照顧,誰還尊貴過林妹妹,就是用了也理所應當。”

黛玉聽了大怒,寶釵這話明擺著說自己和皇上不清白,站起身冷笑道:“皇上原是看著父親則個師弟的麵子,寶姐姐這話傳出去才是真大不敬呢,竟是把皇後至於何地了,又把我至於何地了。若寶姐姐心裏隻想著這些,還請離了我瀟湘館,我這裏從不招待奸佞小人。”

“林妹妹,你!”寶釵雖然剛才是想奉承黛玉,可那嘴還是不自覺帶上了刺,原想黛玉不好意思計較,哪知黛玉竟是如此不給麵子。她臉漲得比那軟煙羅還紅,想走又不甘心,想留又站不住,捏緊帕子張口結舌。

寶玉看寶釵那一副嬌態仿佛紅色牡丹,比之之前素顏別有一種嬌俏動人。憐惜之情大起,笑道:“林妹妹發什麼火,寶姐姐不過隨口說了句奉承話,也是好意,妹妹怎麼惱了。”

惜春冷笑道:“好意,二哥哥還真是傻呢,寶姐姐那話說出去林姐姐也不用活了,這樣的好意倒不如寶姐姐自己留著用呢。”

探春忙道:“快別說這了,寶姐姐,我那屋子還有幾件擺設我覺得不好,寶姐姐最是會收拾的,去給我看看行不?”

寶釵見探春為自己說話,心中感激,忙笑道:“有什麼不好,隻若弄不好可不許怪我。”

說著二人出去了。寶玉見了寶釵蓮步生香的走了,大為不舍,又見黛玉輕顰秀眉,麵凝薄寒,也覺驚豔,心中一歎,這樣兩個人怎麼就不能好好相處呢。雖如此到底沒舍得離開黛玉。

黛玉和迎春惜春在院中逛著,也不去管寶玉,那寶玉訕訕跟著,不敢嘖聲。這時鳳姐從外麵笑吟吟進來笑道:“林妹妹可有不滿意的地方,老太太請你去前麵呢,說皇上又賞下東西來了。”

黛玉一蹙眉,心中埋怨皇上太過張揚,隻得跟著去了前廳,寶釵等得了消息也到了,就見夏太監領著一些托著盤子的太監宮女,不過是些珠玉錦帛宮扇古董之類的玩物。黛玉謝了恩,夏太監笑道:“林姑娘,皇上說了這些是賀姑娘喬遷之喜的,算不得賞賜,讓姑娘留著玩吧。”黛玉看著屋裏眾人越發炯炯生光的眼睛,苦笑著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