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珍見黛玉默然不語,歎道:“表妹心中定有疑惑,事已至此,賈珍心已死,也不懼什麼了,不妨說個明白。我與可兒今生也是孽緣,雖名分已定卻還是違背天理人倫執意在一起,實是情之所至,我們雖知定遭惡報卻也顧不得了。我表麵荒唐好色也不過為了掩蓋這件事,這次我出去可兒之事不知緣何泄露,被我那妻子逼死,是以可兒留下這絕命書命我交給表妹。我倒不知表妹竟也是知道她的身世的。隻可憐可兒這次竟是被騙了,還真當是因為我倆之事而甘心赴死呢?”

逸飛聽得他話中恨意,忙道:“珍大哥莫非認為可卿之事另有隱情?”

賈珍冷笑道:“不錯,若真因為我們的事情我也認命,原我們就是有錯的,隻隨了她去就是。但可兒死後被這樣越禮操辦喪事家裏竟無人懷疑,我不禁就起了疑心,以可兒真實身份這樣規格喪禮自沒什麼,可現在她不過是寧府一個無關緊要的媳婦,這樣越禮的喪事家人竟都認為理所當然怎不令我猜疑。誰知今兒皇上竟然封了那賈元春為貴妃,我們家什麼實力我是知道的,那元春再賢淑也不可能得到這樣榮寵,除非她立下什麼奇功,可兒剛死,她就被晉封,我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定是那尤氏和王夫人知道了可兒的身世逼死她去皇帝那裏獻媚取寵,可憐可兒竟還蒙在鼓裏,我怎能甘心!我賈珍誓要報此大仇!”他卻不知客卿也不是全無所知。

賈珍的話不亞於一刻炸彈,黛玉驚得心潮澎湃,連本知道賈珍和可卿事的逸飛聽了賈珍一番心語都不禁側目,對二人之事有了重新考量,情之所至嗎?若果真如此雖可鄙亦有可憐之處了。這世上原是真情難得,他二人若情比金堅,即使不容於天地也足可令人感歎了,隻可惜終究是可恥之情!再可感佩也終讓人難以讚同。

逸飛緩緩起身道:“珍大哥的猜測逸飛也不想多說,你真要報仇我們也無權去阻止,隻是想提醒你還請把握好尺度,若真危害到別人危害到國家我們卻是不得不管的。”

賈珍怔了怔,才道:“原隻是個人恩怨,我自不會危害到別人。嗬嗬,他們為的不過是富貴榮華,我就讓他們一切成空。可兒交代的事情我已經辦妥了,以後若你們真得了那水清的消息隻管自己去她墳上說吧,我卻是不想見他了,徒增傷感罷了。告辭。”

看著賈珍漸行漸遠的清瘦身影,黛玉和逸飛都生出無限感慨,情之一字為何,竟讓這兩人如此義無反顧,不惜沉淪地獄。

這廂黛玉道:“哥哥覺得這消息如何?”

逸飛微笑道:“剛剛暗衛傳來消息,那水清已經露麵了,現在應該已經前往忠順王府了,看來我們的猜測是對的。他身旁還有個老者,我們也派人去查了,很快就有結果了。可卿這封信絕對對咱們有利,等將那水清引來,我們不妨把它拿出來,讓他自己去分辨。”

黛玉輕歎口氣,幽幽道:“那水漣真不愧是個絕頂聰慧的女子,連她哥哥會受蒙蔽都猜到了,寫下這份遺書也不過為保全他吧。”

逸飛也浮起感佩之色,道:“她倒不一定是猜到了,隻是把所有可能都想到了。臨危不亂,不愧是巾幗英豪,雖然品行有虧,卻也掩不了她的好處。”

黛玉垂下眼簾,摩挲著手中圓潤可愛的玉佩,那溫潤清麗的光澤與竟可卿的氣質極為相似。良久,她抬起頭,望著逸飛目光如秋日寒波,輕而堅定地說:“哥哥,這件事就由我來做吧,畢竟我曾經救過他。可卿臨死仍惦記著他,我也不願他走上不歸路辜負了可卿的心意。”那樣一個堅毅剛強聰慧絕倫至情至性的女子嗬,雖然相處不多,她的心已經深深被感動了。巫山繾綣片時雨,畫閣氤氳一脈秋,那樣的感情她不懂,卻不會去妄自品評。忽然想到惜春不喜可卿是不是小時候知道了這件事情,應該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