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卿輕咬一下朱唇,含笑道:“不錯,不過你得給我些時間,好歹我也要走了,可不能這麼衣冠不整的,要走也走的體麵。”
尤氏似乎真怕她死了不放過自己,也就同意了。可卿冷冷讓她們出去,自己慌忙整理下衣服,拿起兩塊白色羅帕,環視屋內沒有筆,忙咬破食指用血在帕子上迅速寫下兩封信,拿出翠玉用帕子包好放到床邊的一個暗格裏,心中暗道:“珍哥,希望你記得這裏,能找到這東西。”還好尤氏不知她識字,不然怎會放心她一個人在屋子裏。她淺淺歎息,眼角落下一滴清淚,偷來的幸福果真是不長久的,何況這幸福還是背著詛咒的!
此時她心神安寧。這才聽到外麵有哭聲,忙推門出來,見瑞珠正跪在當地,心中大駭,剛剛的事情竟是被她聽了去嗎,傻孩子,你好糊塗,怎麼不聽奶奶的話下去。尤氏正冷冰冰看著瑞珠道:“不該聽得不該看的你也都聽了看了,你倒說說讓我怎麼饒你。”那瑞珠哭的聲噎氣堵,抖做一團。可卿冷道:“奶奶拿一個小丫頭做什麼,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奶奶何必徒增殺孽。”
尤氏冷笑道:“怎麼,咱們這媳婦還真是心善呢,都自顧不暇了還想著自己的丫頭,你既這麼主仆情深我更不能讓你一個人孤零零上路了。你也不用磨蹭了,不會有人來救你的。現在就上路吧。”
可卿和瑞珠都渾身一震,知道今次誰也別想跑了。可卿長歎一聲,容氳清寒,眼飛流光,道:“罷了,瑞珠,這也是命數。老天,老天,我水漣願永墜地獄,隻求瑞珠一個安穩來世。”瑞珠聽了不禁抬頭,淚水縱橫的臉上劃過一種說不清的情緒,哭道:“有姑娘這句話奴婢也值了。姑娘,我真希望你還是那個十歲多的姑娘,那時你我都沒這許多煩惱。瑞珠今生能此後姑娘也是緣分,瑞珠認命,姑娘好好去吧,瑞珠先走一步。”說著起身直衝柱子狠命撞了上去。
尤氏和貴嬤嬤說得心狠,此時真見了死人也都嚇得瑟瑟發抖,偏不能喊人。隻好把頭撇一邊,但那血腥氣還是直衝鼻子。可卿也不傷心,微笑了一下,輕道:“好瑞珠,對不起。”說著轉身進了自己的屋子。尤氏借著燈光看可卿拿起一個絲帶掛到梁上,很快一聲凳子響,一個纖巧的身影掛到半空,印在窗戶上看起來飄蕩著無所依靠,說不出的淒涼。
尤氏心慌意亂,忙和貴嬤嬤道:“咱們回去吧。”那貴嬤嬤早扛不住了,同著尤氏急匆匆走了。
很快,有人大喊:“大少奶奶去了。”於是闔府上下一片騷動。尤氏也匆匆忙忙趕到天香樓,此時畫梁香盡,可卿被平躺著放在床上,麵目間還氤氳這嫵媚氣息,那眼角還掛著一顆淚珠。她的貼身丫頭寶珠惶恐跪著,抖如篩糠,顯然她是第一個發現可卿的。尤氏冷道:“怎麼回事?”
寶珠看著尤氏冰冷的目光和身後一眾丫鬟姬妾,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說得,隻好哭道:“剛奴婢回來給少奶奶倒茶,結果見少奶奶躺在床上已經沒了氣息,奴婢嚇得才大叫起來。”
尤氏蹙眉道:“好好的人怎會去了。”
寶珠哭道:“奴婢也不知道,隻是大少奶奶這幾天都懶懶的,還不讓奴婢請大夫,恐怕是一直病著呢。”
尤氏滴淚道:“真是個傻孩子,有病怎能不治,白白丟了小命,讓我這長房絕滅無人了,可不痛煞我了。”尤氏忙忙向榮府報喪,派快馬連夜去把賈珍父子從外地叫回來。
且說那賈寶玉夢裏聽得有人道可卿去了,隻覺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聲,直奔出一口血來。唬得襲人摟住道:“寶玉怎麼了。”寶玉一笑道:“沒事,一時急火攻心血不歸經罷了。”說著起身去賈母哪裏非要去看可卿。賈母扭不過,令人好生看著前呼後擁去了。
彼時合家皆知,無不納罕,都有些疑心:可卿素來身體不錯,雖然最近似是病懨懨的可也沒什麼大病,怎會突然暴病而亡。那長一輩的想他素日孝順,平一輩的想他素日和睦親密,下一輩的想他素日慈愛,以及家中仆從老小想他素日憐貧惜賤,慈老愛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者。也隻有王夫人心中歡喜,想著明天進宮趕緊把這消息告訴元春,可不能浪費了這樣大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