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嘴角挑起淺淺弧度:“那丫頭也是,竟和咱們家生分了,若不是恰巧得了消息咱們還不知道呢。林丫頭是咱們家至親,不管她怎樣對咱們,咱們也得好好替她周旋著,不然倒顯著咱們家無情,連對親戚骨肉不不盡心了。”

賈璉微有些詫異地抬頭看看王夫人,見她麵上掛著一絲如流雲般縹緲的微笑,卻生生讓他覺出些詭異冷酷來。

王夫人也不理他,徑自說:“此次你姑父定然是病得很重,若好了自然是好的,若不好了你也要好生替他打算。那丫頭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又是個女兒家,不好拋頭露麵的,許多事情都不好處理,你是表哥可要給她打理好了。尤其是那些財物,她一個女孩家少不更事的,若以後沒了財物傍身還不任人欺負了去,你千萬替她保管好了,別讓人給她誆騙了去。可憐見的,她是獨女,以後可隻剩咱們這些骨肉親人了,咱們不替她打算還有誰去替她打算?到時候你可把人和財物都好好地帶回來。”

賈璉心中湧起一陣寒意,好冠冕堂皇的話,可背後的意思何等齷齪。他從沒發現過自己的這位整天吃齋念佛少言寡語的嬸子竟是如此無恥如此可怕的人,嘴裏盡是仁義道德,心卻這樣肮髒。他是貪花好色,也沒什麼大本事,可還真沒這份陰險狠毒的心思。看著王夫人慈祥的臉,他的心覺得越發虛起來,竟是不敢再直視,隻低低地答了個“是”字。

讓賈璉出去,王夫人疲倦地歎口氣,心裏浮現出林如海清逸瀟灑的身影,心裏竟不知什麼滋味,那個如修竹般的男子竟是要死了,自己為何沒覺得傷心,反到有些快意,莫非自己已經不愛他了。這就是報應吧,賈敏林如海,想不到你們都這麼短命,莫非老天都在幫我報當年受辱之仇。

匆匆回了自己屋子,賈璉覺得自己的心還在七上八下。看鳳姐和平兒正在替自己打點衣物,忙道:“平兒出去,去外麵守著,別讓人進來。”

平兒詫異抬頭,看自己爺臉色不正,忙答應了一聲出去,索性坐在台磯上看著,任誰也不讓進。

鳳姐看著賈璉的臉色忙道:“怎麼了,有事?”

賈璉歎口氣拉了鳳姐坐在榻上一長一短把王夫人的話說了。鳳姐霍地站起身驚道:“竟有這事,也忒狠了。”

賈璉歎道:“我從不知道你那姑媽是這種人,平時吃齋念佛的竟暗地裏謀個孤女的銀子,也不怕下地獄。”

鳳姐沉吟道:“那你想怎麼辦?”

賈璉一攤手道:“我要知道還問你!白花花的銀子誰不愛,但林妹妹的銀子可是紮手的,我可怕遭報應,再說那林姑父可不是省油的燈,我是不敢的。可太太的話又不能不聽,那樣陰險的人,咱們若違背了她的意思恐怕就別想在家裏立足了,還不被她整死。對了,咱們家以後都得防著她點兒,我是真真怕了她了。”

鳳姐歎道:“你怕遭報應?我可不信,定是怕林姑父。倒是太太我竟從沒見過她這樣,不過太太雖狠,可我畢竟是她親侄女,從小她就非常喜歡我,咱們辦事又盡心,我慮著還不至於害咱們。倒是林妹妹這事不好辦,你別忘了,那林妹妹和北靜王府何等親厚,這三年在他們家時間比在咱們家還多呢。而且你也別小瞧林丫頭,內院裏有些事情你不清楚,那林妹妹看著柔弱性子剛強著呢,又聰明靈透,可不是好拿捏的。真倒騰出事來,太太一準一推二六五,背黑鍋的還不是咱們?再者林妹妹是個心不藏奸的,哪次送禮不是悄悄給咱們多備些,雖然也不值幾個錢,難得的是心意,總說咱們管家也不容易,怕是落不著好還貼補了不少,就是老太太都沒為咱們這麼想過。咱們家對她那樣,難得她還僅因為喜歡我就為我想這麼多,弄得我我愧得不行,我根本就沒照應她多少哪配她這麼真誠相待。”

賈璉道:“還是你想的周全,我把北靜王府這茬都忘了。咱們也不是那知恩不報的人,沒的給人當槍使弄得裏外不是人,可咱們怎麼交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