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宣和二年。
江寧府上元縣。
虞家小院。
大雪紛飛,漫天飄絮,落了滿園,院內水井邊,水軲轆吊著的水桶上,水已經結成了冰疙瘩,屋簷底下也垂掛著一串串的冰柱子,剔透晶瑩。屋內生著碳爐,屋外窗邊,臘梅開的正豔。
“咳、咳……內屋傳來一陣急促的咳喘之聲。”
“爹,喝藥了。”虞無殤把藥碗放在床邊,扶著父親坐起身來,並在父親身後塞了個枕頭。
“無殤,你的手怎麼這麼涼?是不是又在畫畫?”
無殤又拿起一件外衣,給父親披上。
“爹啊,院子裏的臘梅今年開的好豔,我隻是隨便畫畫。”
“哎,都怪爹爹,爹這破身子拖累你了。”
“爹這說的是什麼話,你是我爹,孝敬你是應該的。”
虞翼康看著女兒,心中百轉千旋,萬一自己撒手人寰,錦娘孤苦一人,如何生存?無殤隻是十七歲的女孩子,他,著實放心不下。
“無殤。”
“爹,什麼事。”
“你怨爹麼?”
“我幹嘛要怨你呀,你是我爹礙!”
“你不記得小時候學畫的時候,爹對你那麼凶的事了?”
“爹,那是爹為女兒好,想女兒學好畫,女兒感激爹還來不及,哪裏會怨爹呢?”
“那,無殤,還記得‘攢梅圖’怎麼畫嗎?”
“怎麼不記得,爹教女兒畫的第一副畫就是攢梅圖呀。”
“記得就好,記得就好。錦娘,萬一爹不在了,你記住,除非……除非……你……找到……找到那個……有另外半支玉笛的人,否則……你……永遠……不能畫……畫‘攢梅圖’”
虞翼康死死的拽著無殤的手,踹著氣說道。
“還有,不要在外人麵前隨意展露你的畫畫才能,你可以為奴為婢,養活自己,但就是不能賣畫為生,否則你會惹來殺禍之身,記住了嗎?”
說完這些話,虞翼康已經上氣不接下氣的喘個不停。
“爹,你別說話了,我記住了,您先歇會吧。”
無殤扶父親躺好,拉好被子,看著父親沉睡的臉,原本臉上燦爛的笑顏已不見蹤影,心中憂慮重重。
從小到大,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跟著爹爹搬家,他們幾乎從來不會在一個地方待上一年,不知道為什麼爹爹不能找個地方定居下來,爹也從來都不告訴她為什麼。
從無殤4、5歲開始,虞翼康就開始教錦娘學畫畫,無殤的天賦極高,一學就會,數年下來,虞翼康畢生所學錦娘已然全盤接收。
如今的皇帝趙佶,酷喜書畫,也頗有造詣,皇家喜愛書畫文墨,連帶著民間也崇尚文化藝術,因此,北宋境內到處都可以看見經營字畫生意的書肆,隻要有著一手妙筆生花的技藝,靠著賣畫就能衣食無憂。
但是即便是生活困苦到極致時,虞翼康也不曾做過一幅畫去賣。無殤不知爹爹為何有著一手高超的畫畫技藝不用,隻靠教書維持生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