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點綴,一條銀河傾瀉而下,直灑九重人間。明月似玉鉤淩空高懸,月光旖旎,輕撫著這片蒼茫而深邃的海域,拍浪聲此起彼伏,微波拍蕩,在月光下浩浩千裏盡是一片銀光鋪地,冰山高聳遍布,萬裏浮冰起伏跌宕,極目遠眺,天海黑白交際處隨海浪一波一波倏忽變幻,孤寒蕭索。
寒風陣陣,拂過片片漂浮在海上的浮冰,卷起陣陣寒氣,夾雜著冰絮恣意飄散在茫茫夜空中,輕輕地落在他發絲上、額頭上。那刺心錐骨的寒冷把他從沉思、回憶中硬生生拉回現實,酸楚、傷心、孤獨、悲苦·····仿如春江決堤般洶湧奔騰而至,撞擊著他自以為堅韌無比的心牆,那持續而又漫長的陣痛讓他不能自抑,漸漸地讓他回憶起一幅幅畫麵。
日落月出,這裏是他第一次見到極光的地方,自從看到這瑰麗莫測、霓虹眩目的北海極光後,他拔槍傲然南下,橫掃中原萬裏神州,仿如齊王之鳥,一鳴驚人,技驚四座!以一槍一馬嚇退十萬大軍,威震朝野!這一切仿佛如昨,可如今物似人非。倏忽間,耳邊響起那霸氣卻夾雜著蕭索的話語:“哈哈·····小子,草枯草長,月出月落,改變的豈獨那草木山河,那年年歲歲,又豈獨你我呢?”
遠遠憑眺,銀光浩蕩翻湧,一座小島映入眼簾,仿如一葉孤舟落寞的漂浮在海上。它是否也像自己如浮萍一般不能自主左右,任由命運擺布呢?微一凝神,是了,那裏也是他與銀瓶第一次一起看絢麗的極光的地方了,回想起那變幻絢彩的極光,那仿如空穀幽蘭,曠野煙樹的幽香,那仿佛春暖花開,冰雪初融的笑靨,可是如今卻是煢煢獨影,脈脈遠憑,忽而眼前又閃過另一張圓臉少女的臉龐,那溫婉淒楚,玉箸縱橫的神情,心霎時如遭重錘的絞痛,一陣陣窒息般的眩暈直湧上頭,熱淚險些要奪眶而出······
腳下扁舟靜靜地漂近小島,仿佛遊魚般避過了一塊又一塊的浮冰,靈活巧妙地繞過重重冰山,劈波砍浪,飛也似地在北海冰洋上滑翔馳騁。他落寞地負手而立,頭頂夜幕,黯然閉目。月光靜靜地掃過他的臉龐,隻見他身高六尺,劍眉薄唇,麵如冠玉,看來不過雙十年華,一身紅衣勁裝,頸上佩戴紅潤如滴血的玉塊,玉上鑲嵌著數條金紋,背上斜插一支紫紅尖槍,紫纓飛舞,槍頭隱有龍騰刻畫,張牙舞爪,凜凜然一股威霸逼人的氣勢由槍尖直破蒼穹,令人不敢逼視。在紅衣人身旁靜靜地躺著一名女子,在月光傾灑下容顏盡現眼前,烏絲如瀑傾瀉胸前,膚如凝脂,杏眼桃腮,玉頰櫻唇,未施粉黛之下竟泛起淡淡紅暈,如畫雙眉微挑,不但不改一絲一毫動人之氣質,反而氤氳成一股凜然英氣,如雪柔荑交疊胸前,身穿明黃層疊羅裙,腰掛月型青碧溫玉,足履縷金霞紋沉香鞋,周身閃耀著微弱紫光,仿似仙子下凡,俏麗不可逼視。輕舟微蕩,隻見他緩緩地蹲下身來,輕輕撫順了她那微亂的青絲,眼神溫柔淒楚地注視著她脈脈低語:“銀瓶,我們終於到了,我們終於隨著雪候鳥到了······”
島上雪候鳥盤旋低飛,俄而攀枝哀鳴,冰絮飄揚繽紛四散,寒枝凋零,充斥著一陣荒涼的氣息。隻見紅衣人輕輕地抱起銀瓶,足尖一點,仿如憑虛禦風般飄向那座小島。正值北海極夜,世間一片銀白,仿佛容不下一絲汙垢。島上大石嶙峋,而北極棉花卻四處飛揚,飄飄灑灑,紛飛四散。一棵巨鬆直立島上,光禿瘦削,清幽黯然。他溫柔地抱著她走進一條漆黑的甬道,甬道四壁結冰,隱隱可聞有寒氣從甬道中湧出,洞口四方均結冰達丈餘。道中冰棱交錯盤結,暗溝頻現,洞中寒風呼嘯,夾雜著寒氣直湧洞口。黑暗中,隻見他雙目赤紅,周身籠罩一道赤紫光罩,烏發紋絲不動,步履輕飄難以捉摸,懷中佳人仍如嬰兒般靜靜熟睡著,朱唇微挑,仿佛在睡夢中也是如此恬靜,溫柔而寂靜。
如此走過一炷香之時,已走到甬道盡頭,隻見盡頭是一麵石壁,表麵覆蓋著丈餘堅冰,石壁之上數十丈處隱然有一尺餘寬的洞口,凜然的寒風皆從此洞吹入甬道中。隻見紅衣人呆呆地凝望著上方的洞口,右手緩緩地抽出背後的紫纓尖槍,左手輕輕地將懷中的玉人兒背負在背後,收回那呆滯而憂傷的目光,望著眼前的石壁堅冰,眼中神光大漲,提起長槍大喝一聲:“咄!”身周登時紅光大漲,右腿向後跨出一小步,右手緊握尖槍向著眼前堅冰猛刺而去!忽而槍尖騰龍泛出紫紅霞文,環槍紫光突崩爆出刺目紫光,眨眼間化成一個巨大的赤光龍頭,直撞堅冰石壁!甬道石洞一陣猛烈顫動,空中飄滿了雪花冰絮,隻見尖槍已筆直插入堅冰,他右臂發力,手腕猛旋,周身爆發起豔麗奪目的紫紅光芒,從手臂一直傳到尖槍,尖槍突然紅光大熾,槍身急旋,飆輪電轉直抵石壁。他大聲再喝:“破!”向前大邁一步,周身紅光炫目至極,尖槍忽而幻化成紫紅火螭,周身紫光閃耀,暴怒咆哮,龍尾橫掃堅冰石壁,隻聽到“轟”一聲巨響,石壁竟被開出一個一尺見方的窟窿,他右臂再度發力挽出鬥大槍花,身軀與尖槍連成一線,急速飆旋,仿若狂暴颶風,從石壁窟窿中閃電鑽入。
清香撲鼻,銀光瀉地。一棵參天巨樹竟然屹立在巨型石洞內,滿樹紅粉菲菲,紅果欲欲壓枝。紅衣人抱著銀瓶靜靜得走近巨樹,抬頭望著那壓枝紅粉,想呼喚她的名字,喉嚨仿佛被什麼堵住了,甜蜜、痛楚、淒涼、悲喜、幸福······交織成洶湧的柔情,扼住了他的咽喉,錐心徹骨,讓他無法呼吸。隻見他靜靜地注視著她的嬌靨,實現卻變得模糊了,滾燙的淚水劃過臉頰,像烈火一樣灼燒著,隻微微聽到他的囈語:“銀瓶,你看,這花兒開了······”
伊人沉睡如初,那淡然的微笑,神情是如此的靜謐,溫柔而美麗,仿佛隻是沉沉得睡去,靜靜地等待著他的到來。他癡癡的望著這滑膩而恬靜的容顏許久,許久······忽而劍眉一振,緩緩地向前走去。
洞中一束銀光從上方數十丈的窟窿中傾灑而下,一湖池水蕩漾在整個石洞的正中央,在光輝月華照耀下,波光粼粼,誘人傾醉。水波蕩漾中隱約有一塊小小石路直達湖水中心,一塊小小淨土宛然出現在石路的盡頭。隻見這塊小小的土地上有一塊巨大的剔透純白玉石,玉石一丈見方,在月華的輝映下,氤氳成淡淡的靜謐霞光,讓人欲癡欲醉,不能自拔。愈走愈近,卻隱隱的發現寒氣逼人,靠近觀察,竟發現巨石白玉泛著陣陣刺骨寒氣,飄杳飛舞,如夢如幻。
隻見紅衣人溫柔地將銀瓶放在寒玉上,輕輕地撫順了她頭上微亂的青絲,癡癡地注視著她如玉的瓊鼻,她溫柔的唇線,她細密的睫毛,指尖劃過了她的前額,擦過了她小巧的耳垂,緩緩而細致地細撫著她那遠黛蛾眉,仿佛此情此景一往如昨,她那銀鈴般歡笑聲仍在耳邊久久回蕩,繞梁不散。耳邊又響起她仿若夢囈般的笑語:“微寒啊,我要你念著我,每當想起那夜的星辰,那夜的月兒時,每當你感受到這塊玉兒的溫暖時就想我一遍。”男子緩緩地撫摸著胸前的血紅溫玉,忽然覺得是那般得灼手啊,像烈日一般的狂猛而酷熱,是煎熬和酸楚,是熱辣和癡狂。他仿佛覺得手中握著的是那沉重的泰山,被壓得窒息而痛楚。她那如秋水般的眼眸閃現著溫柔地光芒,又似乎是明媚的陽光,溫暖而恬靜,舒服而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