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山裏深夜的風很是強勁。
樹木隨風搖曳,草原上迭起陣陣波浪。
長長的銀發被風吹起,好像大雨過後的急流一樣,近似瘋狂的舞動著。
『…呼』
用手稍微壓了一下那放著不管的話就會一直繼續舞動下去的頭發。
平躺在了草地上。
眼前這繁星點綴的廣闊天空,就好像沒有映入眼簾似的,隻是呆然的望著遠方。
遠離街市燈火所看到的天空令人驚訝般的熱鬧,然後,光線耀眼得使人不禁眯上眼睛。
『……』
那是冬天的夜空。
自己所熟知的那些冬天的星座,在這廣闊的天空中,也能知道他們在哪裏的聚集著,排列著。
說起來,好像在哪本書上讀到過,書上說:乍看上去一直都沒有變化的夜空,實際上在以人的肉眼難以感知到的緩慢速度變化著。有些星星是在一點點改變位置;有些星星是改變發光的顏色,或者說發光強度在變化;有些星星突然失去了光輝,消失了;與之相反的有些星星則是突然從黑暗中出現,開始發出光芒。
就是說——現在這個夜空,與兩百年前的夜空是不同的。
這是這個時代所特有的,或者說隻有現在這個瞬間才能看到的夜空。
『…這種話,能相信嗎?』
朝著天空伸出了一隻手。
用手將星空的光芒分成兩半。
『明明是如此的…如此的相似』
在二百年前,也曾像這樣望著夜空。。
當時也舉起了一隻手,去裁下星空的一角。
和那時候相比,自己的身體幾乎沒有變化,那個星空也是,在自己的眼睛可以辨別的範圍內,沒有看出任何的變化。
然而,這種“沒有變化”也隻是很相似而已,絕對不是同樣的東西。
已經一度失去了的東西,是不會再回來的。不論多麼的後悔,多麼努力去追尋,得到手裏的充其量也隻是相似的仿製品。
——既然這樣,去喜歡上那個仿製品不就行了嗎
——那樣的話,是真品還是仿製品不是就沒有關係了嗎
好像聽到有個聲音在這樣說。
啊啊,是啊,那個人的話確實會這樣說吧。她是那麼溫柔、聰慧。而且當自己迷茫的時候,一直都用簡單易懂的話來給我指明方向。
那樣的她,已經不在了。
指引我的人,很久以前就沒有了。所以在那之後的二百年裏,自己肯定是一直在迷茫著吧。
『……對你來說,應該是很簡單的事吧,姐姐』
對著遠方的天空,很小聲的說了一句。
『但是,那是因為你是特別的,對於普通人的我來說,想用這種思考方式稍微有些困難啊。』
慢慢地將眼睛閉上。
少許的睡意輕輕撫過意識的水麵,立即就消失了。即使不消失,在這樣低氣溫的冬天,而且被這麼吵的風聲包圍的情況下,也實在是難以培養睡意。
突然間,聽到了老人的聲音。
周圍沒有人,連人的氣息都沒有。但是這沒什麼好吃驚的。聲音的主人不用問也知道是誰。
『……你在啊,阿魯特老爹』
身邊的草坪在不斷地搖晃著。
仔細看的話,有一個和嬰兒差不多大的古董人偶,用它那小小的手指拚命的抓著草,為了防止被強風吹跑而堅持著。
『隨身行李選錯了。既然要帶還不如帶便當盒來了呢,後悔。』
這悲痛的悲鳴混雜在風聲中消失了。
『那就至少給我安靜一點,如果是便當盒的話,至少不會這麼羅嗦來打擾我思考。』
『……真是的,這下我真不知道為什麼會帶老爹你過來了。』
一邊小聲說著——少女、傑內特·哈露邦將人偶拿了起來,用胳膊抱住並放到自己的大腿上。
從強風的威脅中解放出來,阿魯特老爹放鬆的吐了一口氣。
『從奇怪人偶的嘴裏聽到這話,感覺像是在某個笑話的台詞一樣。』
這個在大腿上像是耍戲一樣的奇怪人偶,她稍稍用了些力將它製住。
『好了,稍微安靜一會兒。讓我多沉浸在感傷中一會兒吧』
人偶的頭轉了過來,窺探著傑內特的表情。
『……嗯』
『……』
不太能承受窺探過來的視線,傑內特便將目光錯開了。
勉強將視線轉向了天空。
人偶也將視線轉向了天空。
『……做什麼,是指?』
『你在說什麼。宿願還沒有全部達成不是嗎?』
在心裏的某處感到了一些焦躁,傑內特這樣說道。
『還有需要去做的事。追擊魔女緋奧露·姬賽魯梅爾,然後討伐她,奪取《最初的謊言》。』
『…….和萊爾·帕朱莉約好了。她知道一些關於《最初的謊言》的消息,我打算去問一下。』
『不太可能,據我所知那個女的屬於最能說謊的那種人。隻是現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人偶像是在思考似的沉默了下來。
『啊~啊,總算恢複了啊,這次花的時間還真長啊。』
阿魯特老爹沒有肉體,隻有意識是存在的。
像這樣在傑內特的腿上做動作、說話的人偶的身體,對他來說隻是個附著和脫離都很麻煩的承載道具。依附在這個人偶上的時候,阿魯特老爹沒有任何的力量,隻是一個會走會說話的不可思議現象。
不過,雖然說附著和脫離都很麻煩,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等到貯存了足夠的力量的狀態,他就可以脫離這個人偶的身體。就能回到本來的意識體狀態了。
『去遠的地方……?』
『……這樣啊』
傑內特點了點頭。
對於大部分的追蹤活動,傑內特都有著相當的自信。雖然說需要一些條件,畢竟《琥珀畫廊》可以把過去的情景直接的再現,這要比任何的獵犬都能更確實的追蹤到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