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不記得?你那次不也被人起哄唱歌來著麼?你唱歌可真難聽。”
“……我之前嗓子壞過。”章嘉力擺了擺手,“扯遠了。上次過來了的時候,就跟你們老板娘聊了幾句。不知道為什麼,雖然跟她聊的東西都是無關緊要的話,但,聊完之後就是覺得輕鬆。特別輕鬆……特別的……仿佛心裏什麼事情都能放下了,那是我這輩子都沒有過的如釋重負。”
“所以你今天又來找她?”
“對。”章嘉力點了點頭,“而且也不是隻是找她來。我是想上這來看看。我也是本地人,但你能相信我之前從來都不知道,‘星空’酒吧裏能這麼的與眾不同——我自己的兄弟也有開酒吧的,但是,那些地方不是太吵就是太浮躁,物欲、****、權力欲橫流啊;但這不一樣,這是一個能讓人靜下心來的地方。”
蔣思逸看著章嘉力笑了笑,默不作聲。
章嘉力跟蔣思逸對視一下,見蔣思逸不說話,自己也默默地端起杯子喝了兩口冰茶。他這周實在是太累了。
“嘿嘿,這就是咱們蓴姐的魅力,不知道吧?”蔣思逸對著章嘉力說道。
“什麼意思?”
“蓴姐在這一直都有不少追求者的,而且不光有男人,甚至還有不少女生。但你知道那些人為什麼喜歡她麼?他們都是先從喜歡咱們這家酒吧開始喜歡蓴姐的。”
“是麼?”章嘉力應和地點點頭,“好吧。隻是……隻是你不了解我罷了。”
蔣思逸斜著嘴角,模仿著章嘉力問了一句:“什麼意思?”
“我現在,真的不會去喜歡誰的。”
“也是,嗬嗬,成天花天酒地的,身邊少不了姑娘,還會有真心?”
章嘉力看著蔣思逸,不禁把眉頭皺了起來,微微瞪起眼睛。沉默了片刻,章嘉力微笑著說道:“……行吧,你這麼說也可以。嗬嗬,沒準,還真就是這樣。”
正在這時候,章嘉力的手機響了。
“喂,我是章嘉力。”
“力哥……我是紅頭。”
“嗯,我聽出來了。有事麼?”
“那個,力哥,你能過來‘金麗廳’一趟麼……能幫咱麼勸勸文哥麼?”
“他怎麼了?”
“也不知道他怎麼了,那天晚上從徐老大那兒回來以後就不說話,給自己圈在包廂裏,已經三天沒出門了……”
章嘉力一聽就明白了。“行,等我,我馬上過去。”
“好。”
章嘉力放下電話,然後從錢包裏拿出一張五十塊錢,放在了吧台上,對著蔣思逸說道:“喏,飲料錢,不用找了。”
“……一杯冰茶才7塊錢,你這是幹嘛?錢多了燒的?你們這幫社會人是不是都愛揮金如土?”
可就在蔣思逸說話的這功夫,章嘉力已經拿了外套,站起了身,轉眼幾步就跑到了門口。
“金麗廳”是小文名下的KTV,實際上也在“星空”酒吧的這條大街上,隻是需要再往東走五個街區,那兒附近都是些老式住宅樓,在那周圍什麼人都有,治安相對來說也差點;也正因為此,“金麗廳”才能生意興隆、夜夜笙歌。章嘉力出了“星空”酒吧以後,上了車便直奔金麗廳。鎖了車,便推門上了“金麗廳”二樓。
“喲,這不是力哥麼?有空過來玩了?”一個身材豐滿,穿著黑色連身裙、衣領開得露出一般胸脯的女人見章嘉力上了樓梯,笑吟吟地拽住了章嘉力的胳膊:“幹嘛呢,這麼著急?不配姐玩玩。”
章嘉力看了這女人,先是反感地撇了撇嘴,馬上又轉成了微笑:“鉤子姐,別鬧。我是來找小文的,他在哪屋呢,您知道麼?”
這女人外號的叫做“扁擔鉤”,四十三歲,小文聘來的“金麗廳”的“營業經理”,其實就是“金麗廳”裏麵所有陪酒小姐的“媽媽”。“扁擔鉤”在東北話裏對中華負蝗的俗稱,其形狀為兩條後腿蜷曲,如果捉到一隻、按住那兩條後腿,其身體會上下而動,而且一直不停——用這樣的昆蟲形容一個女人,自然顧名思義。她真實姓名章嘉力並不知道,隻知道她大概是姓勾,所以也就一直管她叫“鉤子姐”。“扁擔鉤”老早也算是小文的姘頭之一,早年間她結過婚,她是農村出身,丈夫是在鯤城負責海上鑽井的工程師,她一個人在盛興的家裏獨守空房,便耐不住寂寞,後來搭上了一個社會混子“凍秋梨”,那人的綽號聽起來不怎麼樣,當初卻是盛興城的一霸。後來“扁擔鉤”跟“凍秋梨”的事情被發現了,他原配丈夫也不好發作,便草草以離婚處理了這事兒;離了婚的“扁擔鉤”卻沒有跟“凍秋梨”結婚,而是在社會上不斷地興風作浪,以自己的身體徘徊在盛興的各大混子之間,據說當年衛東堡還為了她跟“凍秋梨”幹過一次惡仗;再後來沒幾年,“凍秋梨”惹上了當年在盛興城風頭正盛的陸海天集團,被人悄無聲息地殺掉,“扁擔鉤”便也沒了靠山,不過那時候她已經開始做起了皮肉生意,在“克勤小區”幹起了“暗窯子”,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認識了小文。再後來小文歸順了羅夏至、入了“榮晨”集團的夥,開起了KTV,“扁擔鉤”,也自然把她的手下所有的姐妹都帶到了“金麗廳”。
現在的小文對“扁擔鉤”的身體早已沒了興趣,嘴上仍然管她叫“幹媽”;“扁擔鉤”自己也依舊耐不住寂寞,一天三次基本不斷頓,小文身邊的幾個得力的手下,沒有一個落下的,全被她“臨幸”過;她也一直在打章嘉力和劉宏滔的主意,不過大力和撲克確實打心底裏地煩她,所以也一直沒上鉤。
“來找小文的啊?找他幹嘛呢?”“扁擔鉤”風騷地擠了擠眼睛,神秘地對章嘉力說道:“他呀,前兩天回來了就沒出門,從我這拽走倆剛下海還沒被‘開端兒’的‘花子’,帶進屋裏就沒怎麼出來,說不定現在正快活著呢?”“開端”即是表示“染指”的意思,“花子”就是姑娘,這都是過去土匪的切口,也是農村土方言,當初RB人占領東北以後發明出來的“協和語”裏的“花姑娘”一詞,就是受到這些土話切口的影響。
“嗬嗬,鉤子姐,帶倆姑娘進包廂裏快活三天?您當小文那小身子骨是永動機麼?”
“扁擔鉤”聽了章嘉力的話,眼珠轉了半圈,也覺得有些不妥。這幾天她倒是在KTV跟不少住在附近的老爺們在其他包廂裏鬼混,樂得快活,至於小文這茬,她根本沒多想。
“帶我過去吧。”
“扁擔鉤”便馬上領著章嘉力到了二樓走廊西邊最裏麵的一個小包廂裏,小文的小弟“紅頭”在門口守著,連連打著哈欠,他身邊那個垃圾桶上麵,堆得滿滿的煙頭。
“喲,力哥!你可算來了。”紅頭見了章嘉力,眼睛馬上亮了,仿佛得了救一般。
“就你一人在這?累壞了吧。”章嘉力看著紅頭,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文一直就沒出來過?”
“沒……倒是他領進去那倆女的,一會兒出來一下,告訴服務員往裏搬啤酒。我都算過了……差不多十箱了。”
章嘉力歎了口氣:“那你們就沒人進去過?”
“沒人……本來那天是文哥跟安民老大一起回來的,他倆在裏麵就先喝了幾瓶,後來安民老大走了,我們看文哥好像掉眼淚了,就覺得事情不對,怕出事,我們也隻能看著文哥啊。後來他就帶進去倆姑娘,告咱們這幫小弟兄們誰也不讓進去……我們幾個隻能在外麵守著。本來我合計找誰來勸勸他,給夏哥打電話夏哥不接;完了我尋思著撲克大哥最近還得擱家照顧閨女。合計半天隻能把你找來了——力哥,我一直在這守著來著……真心扛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