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喂，您好……”
“請問，”電話那邊的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很謹慎，“這是羅夏至先生的手機麼？”
“……哈恩……”羅嘯春打了個哈欠，清醒了一下，接著說道：“不好意思啊……那個，這不是他的手機，他有事接不了電話，轉接到我這裏了。請問您有什麼事麼？”
“哦……那麼，他去哪裏了？”電話那邊的男人問道。
羅嘯春閉著眼睛，捏了捏睛明穴，自己險些忘了，想了想說道：“……哦，他去……他去襄寧取貨了……嗯，對，是襄寧。您是夏至的客戶吧？您有什麼事也可以跟我說，我明天告訴他？”
電話那邊的人沒有人回答，而是說了一句“好的，謝謝您，打擾了”之後，就掛了電話。
“什麼情況……”羅嘯春把手機鎖了屏，然後放在了床頭櫃上，嘟囔了一句“臭小子”之後，用被子把頭一蒙，繼續睡著。
嘯春和冬雪都睡了。可是羅夏至卻沒那個福分，此時，他正穿著黑色襯衫和黑色牛仔褲，外麵套著一件黑色皮夾克，站在晚風中，默默地抽著煙。
在他的身後是一輛黑色的吉普愛國者。車子沒有發動，停在了崇華路朝鳳公園大門的旁邊。
半夜兩點半，路上除了路燈、綠化帶裏的花草樹木，以及偶爾經過的出租車之外，真的就剩下這一車一人，和徐徐吹過的冷風了。朝鳳公園的對麵，就是燕幽大學的校園，羅夏至站在公園門口，木訥地站立著看著大學的大門發呆。高中時候最想進的大學不是在BJ不在SH而就是在這。現如今，他似乎再也沒資格進入任何一所大學的校園了。
半晌，車子的後車窗搖了下來，一個麵容消瘦的男人對著羅夏至發著牢騷：“夏哥……到底還能不能驗貨了？這都幾點了……困死我了。”
隻見前麵的窗戶也搖了下來，一個方臉、濃眉、大眼的男人笑著看著那個瘦小男人笑道：“咋的了？這就熬不住了？還困……要是再給你找倆小姑娘你就不困了吧？哈哈！”接著轉過頭跟著羅夏至說道：“夏哥，你是不知道，我和大力找到他的時候，他正擱網吧裏跟人小丫頭聊天呢！還說要約人家小丫頭今晚出來！聊得可嗨了！我跟大力在他後爾看半天，他都沒發現我倆！”說著，又轉過身去，用手拍拍那個瘦小男人說道：“誒，我問問你？你要約人家小丫頭出來幹啥啊？嗯？”
“……不幹啥啊，再說幹啥管你啥事兒啊？”瘦弱男人抻著脖子跟那個濃眉大眼的男人不忿地駁斥著，接著又猥瑣一笑，略帶不好意思地說：“……人家就是個高中生……我也不能幹啥啊……”
“不能幹啥，你拉倒吧……上次你說你過生日，給我打電話讓我去‘歡悅KTV’找你，當時我在外麵清貨呢走不開，跟你說一個小時之後過去……誒，夏哥，你猜，一個點兒之後我看見啥了？我的天啊，那場麵，簡直‘很黃很暴力’啊，跟倆小姑娘在包間裏就那個……‘興致’挺高啊？我說小文兒啊，你說就你這一天天，‘白天騎馬提著槍、夜間醉臥溫柔鄉’的，一天天就沒個歇著的時候，你說你還啥事兒幹不出來？”
“廢話！我這是身體好，怎麼地？”瘦弱男人得意地笑著，帶著挑釁地意味衝著濃眉男人說著：“換你你行麼？”
“拉倒吧……換我？換我按你天天上外麵撩騷去，你嫂子能跟我玩命！你哥哥我可是有家室的人！”濃眉男人接著說道，“不是我就不明白，咱們那些歌廳、迪廳、酒吧裏的小姑娘們還不夠你禍害的麼？你還跟人在網上聊上了呢？”
“嘿嘿！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這是換換口味，現在擱網上約，那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麼？網上的寂寞小姑娘一堆一堆的，隨機性大，從十八九歲學生們、到四十多歲熱情****，啥樣的都能遇到！那是咱們手底下那幾個地方裏的小丫頭能比的麼？”
“嗬嗬，那照你這麼整，萬一那天惹上事兒了咋辦？”
“能惹上啥事兒啊？”
“你就不怕人老公或者男朋友找你？”
“嗬嗬？找我？也不看看我小文是誰？我是咱夏哥的人，夏哥的人那能是一般人惹得起的麼？找我？他敢？到時候我就一把刀、一捆錢拍桌子上，問他要那個？要錢就拉倒，要刀子，哼，看誰先把誰解決了？”
羅夏至沒有說話，隻是一邊抽煙，一邊看著空蕩蕩的馬路笑著。
這時候，駕駛位置上的門打開了，從上麵走下了一個戴著方鏡片眼鏡的男人。這個人臉略長，不過又有點嬰兒肥，眼睛不笑但是有點眯縫著，眉頭微皺，最明顯的特點是下嘴唇明顯比上嘴唇厚一點。他個子很高，微微超過了羅夏至，穿著一件帆布海軍藍色夾克，脖子上還掛著一個鑲著黑色膠質消音圈的美式軍用身份銘牌。他一手拿著一杯星記咖啡，一手拿著個麵包圈，走起路來比起羅夏至都風度翩翩。他拿起麵包圈吃上一口，接著喝一杯咖啡，關了車門，走到了羅夏至身邊，對著瘦弱男人張口說到：“那萬一你約著的就是個男的呢？”
一句話，讓消瘦男人懵了：“嗯？男的？”
“哼，你該不會真以為網上那些都是真的吧？”戴眼鏡男人挑了挑眉毛看著瘦弱男人說道，“多少年前就有這麼句話了，當年的《DA師》你沒看過？——‘在網絡那邊跟你聊天的，都有可能是一隻貓’。”
“貓個攬子！你拉倒吧，還能有那樣的麼？純扯淡，哪個老爺們兒能掛著個女生馬甲在網上越男人呢？”
“怎麼不可能？現在這時代，人們對這方麵越來越開放的同時，產生的東西也越來越奇特了，而人們也司空見慣了。更何況，從網絡產生的那天起，這個東西就是亦真亦假。就算是沒有網絡的年代，當年的‘蝴蝶君’不就是這麼回事兒麼？現在對於你啊小文，你在這邊約，那邊說不定就是個homo或者trans。”說完，戴眼鏡男人接著喝了一口咖啡。
“啥，啥玩意？啥又‘猴某’、又‘船四’、又‘蝴蝶君’的……你別跟我拽洋文行麼，大力？就你上過大學唄？告訴你，你文哥我聽不懂！”
“嗬嗬，你不是愛上網麼？我說的啥意思，你自己去查。”喝幹了最後一口咖啡，戴眼鏡的男人把咖啡杯的蓋子打開，把包著麵包圈的紙袋塞進杯子裏之後，又把蓋子蓋上，找了個附近的垃圾桶，把杯子扔了進去。
瘦弱男人瞟了一眼戴眼鏡男人，不屑地用鼻子哼了一聲，“草，窮講究！”然後衝著羅夏至問道：“夏哥啊，給我來跟煙唄，讓我提提神。”
正好趕上戴眼鏡男人走回了車旁邊，聽見小文說的話以後，一把拉開了車門，給小文拽了出來，說道：“誒，我說過好幾回吧？在我車裏不許抽煙！你看看夏哥都站外麵抽的，要抽你給我出來……”
濃眉大眼的男人回頭看著他倆，不禁笑了很久。
這個濃眉大眼的男人，在他們四個裏，年齡僅次於羅夏至。他名叫劉宏滔，25歲，襄寧人。家裏原本在襄寧開了個民營水泥廠，後來經營不善倒閉了，那一年劉宏滔高二，不得不輟學，來到盛興務工。後來輾轉加入了榮晨公司，一開始就是給人做一點跑跑腿的工作，等到羅夏至被孟鑫榮招到自己麾下之後，劉宏滔便給羅夏至當跟班。因此雖然劉宏滔在榮晨公司裏入夥比較早，但是無論從地位還是年齡來說，都是羅夏至的後輩小弟，算是羅夏至的第一個手下。因為羅夏至都覺得，把劉宏滔的名和姓調個順序，聽起來特別像“紅桃六”，所以從此劉宏滔有了個外號叫做“撲克”，為人寬厚，而且樂於跟人打交道，因此現在是羅夏至手下的項目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