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煩惱(修)(1 / 2)

第五章當斷不斷

林海很煩惱,就像所有進入青春期的小男生一樣,他自從覺出了對徒景之的別樣心思,又發覺了這位徒兄的身份非比尋常,就陷入了兩難之中。

理智告訴他,必須迅速了斷此事,不光為了自己,更是為了自己的家族。來到大夏兩年多,他雖涉世不深,但已經感受到宗族對於一個人的束縛和支持。看江南甄家,宗族繁盛,從京中到四塞,都有他家的子弟,曾經號稱“甄半朝”,就連皇帝南巡,也要將他家別院辟為行宮。反觀自家,安平林氏四世列侯,在大夏也算是貴族世家了,但因宗族不盛,迫不得已隻能保持低調,明哲保身。再看朱軾朱先生,他因個性狂放不見容於宗族,堂堂進士竟落得出走他鄉、身無旁物。林海一來年紀尚小,二來他從來不是反抗體/製的思想先鋒,既已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就更無法做出驚世駭俗之舉。

前世看的那些小說裏,什麼天煞孤星,一個人挑戰一個世界之類的,那必然是玄幻,林海雖詫異於自己的靈魂穿越,但兩年來再沒聽過什麼神異之事,在這實打實的大夏朝,玄幻小說的路數顯然是行不通的!

不站隊、不挑事、不跟風,是林家得以在大夏生存的基礎,倘若徒景之真的是皇親國戚,那自己和他交往就已經犯了宗族的大忌諱,更別說他內心深處的妄想了。

日思夜想,於是小小少年之煩惱便寫在了臉上。他一時想著,還是應該趁著此時情根未深之時毅然揮刀,再不去見徒景之了,可是兩世為人,第一次春心萌動,加上畢竟少年心性,這“再不去見”幾個字在心裏翻來倒去,終究成了虛話。

何況徒景之即便不當愛人,也是個極好的朋友。林海自知和徒景之的來往終究是鏡花水月一場,因此在徒景之麵前,林海將許多不能、不敢、不願和父母、老師、詩酒朋友講的話,都倒了出來,從天文數理到衣食住行,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而徒景之呢,從未表現出對他那些奇談怪論過於驚詫,反而能夠和他探討一番。

一日兩人不知為何說起行路之時馬車顛簸,林海隨口說起安裝彈簧可以減震,徒景之大感興趣,雖然林海自己說得不甚清楚——前世他學的雖是物理,但動手能力極差,何況研究生以後的物理前邊還有“理論”二字,可稱是理論達人行動矮子的典範,但過不了幾天,徒景之邀他同車出遊,那車竟是加了減震彈簧的!

那一時的少年人,心裏的震撼不可謂不大。既是出於對古人不可小覷的敬畏,更是出於徒景之對自己一兩句閑談竟記在心上的感動。

又一日兩人說到萬事農為本,林海一時沒有收住嘴,胡亂發表了一通所謂“嘉禾”可能是雜交水稻中的良品,倘若加以研究而不是單純當做祥瑞,興許會讓水稻產量邁上新高之類的言語。那日徒景之的表情實在精彩,開始稍有憤怒,繼而深思,末了竟帶著些了悟,是林海與他相交之時少有的七情上臉的模樣。這種種表情都深刻在少年人的內心深處,許久不曾遺忘。

待到四月末的時候,朱先生返回姑蘇,安平侯府也都知道了聖駕即將離開揚州返京的消息,林海聽聞此事,便知道自己不必再內心掙紮,無論徒景之是什麼人,聖駕既然北返,兩人的緣分到此也就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