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傑西卡？”維克納未曾抬頭，低沉渾厚的聲音卻徑直穿越入耳。
“是的。”我恭順地回答，目光卻不經意中投射到他那張精致不凡的臉上。
透過濃密的樹蔭，陽光在他身上篩下層層的疏影。他的表情平淡無波，卻有種能讓人心安的肅穆感。他的藍色雙瞳下蘊含著冰寒冷漠的眼神，卻徒然讓他多出幾分高貴脫俗。
那個女人，如何會有這樣的兒子？
電光火石之間，我的心，第一次違背了我的命令，頹然淪陷。
我站在離他最近的位置上，看他露出溫和如煦的笑容，看他用潔白修長的手指撫著她耀眼柔順的長發，看他一次次冒著生命危險忤逆他嚴厲而冷漠的母親。
他終究是心動了，可是，那個讓他心動的女子，卻不是我。
我依舊是要照著計劃協助他奪取生魂來讓他母親的實體能夠複活，依舊是要幫他隱瞞他的身份，依舊是要繼續做著他最愛女人的摯友。
當我又一次地請求溫那莎解決蒂娜的時候，不小心被他聽見了。他用那種我從未見過的冷凝目光緊緊鎖住我的視線，無數的寒意刹那間湧入毛孔，恍若連血液都一起凝固一般。
他的手指帶著疏離的凜冽拂過我的臉龐，驟然間我的麵頰上就留下了一個鮮紅的掌印。可我卻猶如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一樣，隻是怔怔地站著。
“傑西卡，她若死了，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望著他遠離的孤傲背影，我的眼淚在不知不覺中恍然劃過臉龐，融入腳下幹燥的土地裏。
原來，眼淚的味道，是那麼苦澀難咽。
父親，我錯了，我一定會做個堅強的女子。
為了複活溫那莎的實體，我們必須要殺死施咒的靈學師。
可維克納又一次違背了溫那莎的命令，留下了蒂娜的性命，隻是讓她丟失了所有的記憶。
“如果讓她發現你是殺害她母親的凶手，她一定不會放過你。”我望著維克納依然冷漠精致的臉孔，淺淺說道。
“沒關係，憑她還殺不了我。”他轉身朝外走去，語氣仍舊平淡無波，“傑西卡，蒂娜失憶之後對你有很深的防備，所以我安排芙蕾頂替了你的位置，你沒有意見吧。”
我隻是漠然地點了點頭。
腦海裏浮現著一個銀發女子的身影。她的膚若凝脂，眼若晨星；她高興時會咧嘴大笑，露出一排潔白耀眼的牙齒；她難過時隻是緊鎖眉頭，不發一言。
想著她笑靨如花，眼語流光的樣子，心裏驀然一陣刺痛。
什麼時候，我這顆堅硬無比的心，也開始鬆動。穿過層層緊裹的仇恨與憂傷，想起她看向我的關切眼神，思維竟然緩緩凝滯。
連我自己也弄不清楚，究竟是為了什麼而難過。
“啪——”耳邊有什麼東西直直墜入地中，清脆卻驟然驚心。
是她送的耳環。
我緩緩掬起，卻隻觸到一捧蒼白的齏粉。
心底也仿佛有什麼東西，隨著這輕淺的爆裂聲裂成無數瓣，沉沉跌入黯然的黑黝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