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雲的目光雲彩般飄向他,淡笑道:“你這人在生死關頭,為何仍是那副滿不在乎的樣?”
淩渡宇嘿嘿一笑道:“這才配得上做你的情人,是嗎?”
飄雲喃喃念道:“情人!情人!我會記著你是我唯一的情人……”低回不已。
淩渡宇道:“趁現在還有點時間,告訴我『逆流』究竟是甚麽?他們為何要殺死高布?為何要毀滅有關阿特蘭提斯的一切?為何要迫害我?有多少人?”
飄雲道:“他們也是來自未來世界,人數不敢肯定,但絕不會超過五十人。”
淩渡宇愕然道:“這怎麽可能?你才說過要支持像你那樣一個能量體,回到這遙遠的過去是需要整個時代所能產生的能量,他們那樣一大群人該怎麽算?”
飄雲正要回答。
燃料用盡的警號已經響起。
立即降落的字樣在顯示幕上驚心動魄地閃亮著,像一道催命的符咒。
淩渡宇詛咒一聲,連縣起伏的沙丘出已出現在叁哩外的前方,還差一分多鍾的時間使可抵達較有利的降落地點,但卻是那樣地可望不可即。
淩渡宇一咬牙,直升機鼻向上一抬,奮起餘力,斜斜往月夜下的虛空衝上去。
飄雲閉上眼睛,臉色凝重,似乎在盤算著一個重大的決定。
直升機在顫震著。
旋翼的軋軋聲頓了一頓,才繼續揮動,但已慢了下來。
淩渡宇歎了一口氣,向下降去,否則就是機毀人亡的後果,可是離開沙丘山隻有那哩許的短距離。
旋卷起一天的風沙。
四周一片迷茫。
可是想像玩貓捉老鼠般攻擊機上的機師,正通知邊防軍的直升機立即起飛,載來大批搜捕他們這兩隻籠老鼠的精銳隊伍。
不要說準時赴會,能逃出利比亞的機會仍很渺茫,淩渡宇寧願在非洲的黑森林走上兩千哩,也不願在沒水沒食物沒駱駝的情況下在沙漠走上二十哩,何況是兩百哩?
直升機緩緩下降。
就在這時刻
飄雲猛張俏目,射出堅決的眼光,低喝道:“繼續飛!”
淩渡宇愕然望向她,隻見一層藍芒在她皮膚上閃耀著,使她看來像個具有法力的美麗女神。
淩渡宇當機立斷,將循環猛向後拉,直升機再次上升,這下是冒生命危險的賭博,假設直升機沒有新的動能,使會立即墜毀,些許轉圜的餘地也沒有。
機身強烈一震,旋翼停了下來,雖仍軋軋轉動,但已失去了後繼的力量。
飄雲身體輝閃的藍芒更濃更盛,勝過以往任何一次他看到的情景。
直升機由上升急變作下墜,這時它離開地麵足有四百多碼高,撞進沙漠的後果令人不敢想像。
淩渡宇耳鼓鞋鳴,忍受著氣壓的猛烈轉變,日下他隻能聽天由命。
刹那間直升機墜跌近百碼,跌勢加速。
“蓬!”
積聚在飄雲身周的藍芒煙花般爆開,能量激湯,機身劈劈啪啪藍焰爆閃,機艙內全部儀器世界大亂般亂跳亂動。
“軋軋軋!”
一股奇異的動能注進直升機的引擎裏,旋開始旋動起來。
淩渡宇歡呼一聱,一拉循環,將節流閥調到最大。
直升機由垂死的馬兒,變成翱翔長空的雄鷹,勇猛向前疾飛而去。
飄雲閉上眼睛,全身顫抖,但藍芒卻是有增無減,將艙內的天地變成幽靈般的藍色天地。藍芒瞬又以飄雲作心點回縮,但引擎已灌注了足夠的能量。
淩渡宇一看機速,比先前增加了一倍有多,從飄雲身上發出的時空流能,不但能像燃料般使用,竟還能奇跡地改善了整架直升機的效能。不過比起攻擊機的速度,還差了叁分之一。
這一著顯然大出那兩架蛙腳地麵攻擊機的意料之外,措手不及下直升機驀地超前,飛臨延綿不絕的沙丘山上。
淩渡宇立即向下低飛,希望在攻擊機趕上來前,能藏進丘陵般起伏的沙丘山間縫裏,在那裏躲避導彈,總比全無遮擋的虛空好上一點,日下他可以利用的就是直升機優越的低飛性能和地形。
他的手將循環推前,直升機幾乎是筆直向下俯衝,他的眼卻盯著節流閥,不讓它少於百分之五十,否則直升機會發生“失速現象”,不受控製而墜毀地上。
原本他的打算是降落在沙丘山裏,但既然直升機恢複了動力,性能更勝從前,他冒險和大膽的性格,使他難以放過拚死一搏的機會。
藍芒不住從飄雲身上爆開,她的顫抖更劇烈了,似乎對身旁發生的事全無所知。
直升機繼續俯衝,瞬眼間下降了數百碼,沙丘山像一片廣大的黑雲直壓眼前,使人生出暈眩的感覺。
這當然難不倒淩渡宇,他是抗暴聯盟裏最有資格試戰機的優秀駕駛員,對各類型戰機了如指掌,能應付任何飛行時可能發生的困難局麵。
“嘟!嘟!”
儀器板上“反雷達儀表”的紅燈催命符般閃響著,顯示敵人已射出了導彈,而且是熱能導向飛彈。
淩渡宇咒罵一聲,同時開著了“紅外線幹擾器”和“雷達幹擾器”,這可以騷擾對方射出的紅外線或雷達導向的飛彈,使這橫行空的閻王爺失去準頭。
在正常的情形下,他還需拋出誘敵裝置,例如對付雷達導向飛彈的金屬片,叉成對付紅外線導向飛彈的火焰幹擾裝置,務使對方誤副車,可惜這直升機卻沒有裝上這等設備,眼下唯有純靠他淩渡宇的頭腦和技術了。
他關了控製引擎的節流閥,螺旋槳立時慢下來,他同時啟動了“自動旋轉模式”。
原來一般飛機因故障或其他原因失靈時,仍可以藉滑翔的方式降落,將損害減至最低,但直升機的特性和結構卻使它沒有這功能,可是當引擎停掉時,卻可藉螺旋槳的自動旋轉功能而安全降落,當然那需要高度的操縱技巧和準確的判斷力。
淩渡宇將循環推至最前,直升機由俯衝變成筆直下降,降速陡增一倍,螺旋槳在機速的帶動下,自動旋轉起來。
淩渡宇這樣做,最主要是減去了引擎發出的熱能,使對方的導彈失去追蹤的目標。
刹那間,直升機成功降至兩個突起地麵高達百多的沙丘山之間。
淩渡宇強忍著氣壓驟增帶來的暈眩和痛苦,將循環往後拉,所有向前的速度立時轉變為主螺旋槳的能量,直升機在空抖了幾下,降速緩了下來。
淩渡宇啟開節流閥,飄雲注入的時空流能立時重新進入引擎裏,直升機在離地麵二十多的低空,“呼!”一聲前飛而去,迅速繞著左邊的沙丘山急旋。
“轟!”
導彈在機後的沙丘山爆炸開來,沙塵漫天,但直升機早繞到山後,迂回在沙丘與沙丘間低飛。
淩渡宇知道空戰才剛開始,隻見雷達上兩個紅點,已越過直升機,飛到前方,一個急旋,分左右包抄過來。
一擺循環,直升機不但沒有逃走,反而斜斜從隱閉的地勢裏向上而衝。剛衝離沙丘,一架攻擊機迎麵飛來。
他大喝一聲,機上的加農炮火光閃爍,震耳欲聾炮彈雨點般向攻擊機射去。
這一著顯然大出對方意料之外。
飽擊機靈活地側旋衝上,但左機翼火光乍閃,已了他奇兵突出的炮火,不過假若不是直升機的性能因飄雲發出的時空流能致大幅改善,也不敢如此向蛙腳地麵攻擊機挑戰。
淩渡宇將循環推前,潛水艇般裏敵後立時潛進水深處,而直升機卻潛往低空去。
雷達上兩個紅點的其一粒迅速遠去,顯示敵機雖受了傷,仍能支持著迷回基地,另一個紅點又從後方追來。
威脅大減下,淩渡宇鬆了一口氣,神出鬼沒地在沙丘間左穿右插,使敵方難以將直升機鎖定在導彈的攻擊瞄準器上。
飽擊機幾次低飛盤旋,都給他巧妙地避了開去。
還有十分鍾便可以飛越埃邊界。
一定要支持下去。
飄雲發出的流能驀地明顯減弱,直升機往下急降。
淩渡宇大叫不好,要應變已來不及了。
飄雲發出了一聲呻吟,流能重新灌注,但她臉上首次露出吃力的神色,似乎在忍受著莫名的痛苦,淩渡宇既心焦又心痛,但卻幫不上忙。
直升機重新飛行,速度竟再次提升了百分之二十。
雷達上顯示的攻擊機,從頭頂俯衝而下,做最後一擊。
淩渡宇知道若隻顧逃走,必難逃對方毒手,剩下這攻擊機,因有前車之鑒,自己勢不能重施故技,眼下唯有盡力周旋,隻要挨過這十分鍾的機程,便可安全逃離敘境。
他將節流閥調低,以十哩的低時速貼地迂回前飛,因為攻擊機的高度若低於兩百,會因本身的高速而產生控製上的困難和疏忽,所以隻能從上方攻擊,這時問題使來了,藉著起伏沙丘的掩護,攻擊機在火力及航電裝置上的優勢使喪失了,而且攻擊機上的“都卜勒脈衝雷達”,是沒有追蹤時速低於一百哩的直升機的能力,地形亦使攻擊機任何設備沒法鎖定和命目標,更重要的一點,是直升機貼她低速飛行時,發出的熱能使少得多,這使攻擊機上的紅外線熱能感應器也大打折扣。
丙然攻擊機幾次下衝,都徒勞無功,眼睜睜看著淩渡宇閃了開去。
還有五分鍾、四分鍾……
飽擊機再次下擊,像雄鷹攫兔般由上衝下,一派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姿態。
淩渡宇暗讚一聲,攻擊機這次下擊,無論角度、時間、速度都拿捏得十分準確,足證對方也是一流的空戰士,他若再依前法躲避,使很容易給對方叼著尾巴饗以機槍炮,那時使功虧一簣了。
他不慌不忙,當攻擊機進入能攻擊自己的範圍時,一拉循環,直升機脫離低空,驀地上升兩百多。
這突變使對方完全沒法瞄準和鎖定發射目標。
“砰!”
飽擊機的驚人高速使它轉瞬從直升機的下方掠過,來到直升機的前方。
直升機的加農炮瘋狂發射。
點點紅光,同攻擊機追去。
直升機接著再轉四十五度,又再次往下沉丟。
淩渡宇甚至沒有時間觀察對方是否彈,直升機貼地急飛,不一會,已進入了埃及的國境。
直升機速度增加,往發掘場飛去。
飽擊機沒有追來,看來似乎也受了點傷。
終於脫離險境。
淩渡宇舒了一口氣,望向飄雲。
“呀!”
飄雲一聲慘叫,整個人從座椅彈了起來,再軟跌椅上,昏了過去。
藍芒消去,動力全消。
淩渡宇心下大駭,連忙放下起落架,開動自動旋轉模式,循環急推向前,直升機向下跌衝,快到地麵時他將循環猛拉向後,直升機奇跡地減速,緩緩降下。
“砰!”
直升機落在細沙上,卷起一天沙塵。
淩渡宇撲過飄雲的座位上,隻見飄雲臉如白紙,一點呼吸也沒有。
淩渡宇心一寒,隻覺刹那間手足完全冰冷,他早想到她情形不妙,但卻想不到竟是這樣令人心碎的悲劇。
淩渡宇全身麻木,淚水不由自主從眼眶湧出來,抓著她的香肩叫道:“飄雲!飄雲!”
它的心髒完全停頓。
這從遙遠時空回來的堅強戰士,眼目緊閉,血色褪盡的俏麵在從機窗透進來的月色下,像透明的水晶,但卻沒有半點兒反應。
這客死時間異鄉的美女,生前和死後的美麗是同樣地扣人心弦。
淩渡宇拿起她的手腕,伸出二指搭在它的“寸、關、尺”上,脈搏的跳動完全停止了下來,就若生命的休止符。
淩渡宇悲叫一聲,將她抱了起來,走出機外,用他所知道的每一種急救方法,施在飄雲身上,直至力竭筋疲,才頹然坐下。
飄雲像尊沈睡了千百年的女神像,平躺在冰冷的細沙上。
沙漠的寒風,吹得衣衫臘臘,秀發飛揚。
她的身體冰一般地寒凍,但皮膚和肌肉仍是非常柔軟,使人難以相信她已死亡。
淩渡宇輕輕撫摸著她的麵頰,一股悲傷泉水般湧上來,在令人歡欣的勝利後,跟隨著竟是如此毀滅性的結局。
難怪飄雲決定以時空流能使直升機能繼續飛行時,神情是那樣地悲壯,因為她早估到了這可能的下場,但她還是那樣做了。
淩渡宇心的悲哀不斷聚結。
這美麗的戰士,像一朵飄雲般來到這遙遠的過去裏,也像一朵飄雲般突然消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