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賈寶玉送探春遠嫁番邦和親之後,一去數月杳無音訊。黛玉每日牽掛於心,茶飯不思,心內越發鬱結成疾,竟也一病數月不得康複。彼時,史家被抄,湘雲下落不明,賈府上下更是人人自危,隻求自保,更無人來探視黛玉,黛玉更覺心中悲涼。
此正是深秋時分,這日午後,黛玉喝完藥後便歪在病榻上稍歇,紫娟偎在榻前繡一個錦袋,一來看著黛玉,唯恐她睡間咳嗽,二來也好讓這深秋的屋子有更多的人氣溫暖,好讓黛玉少些悲涼。
那黛玉正朦朦朧朧合眼淺睡,恍惚間,眼前似又出現了怡紅院的樣子,黛玉又似乎正與紫娟一起,前往怡紅院去找寶玉。
黛玉久病未愈,此次出門,被犀利的秋風一掃,更覺頭重腳輕。好容易深一腳淺一腳走到怡紅院門口,卻發現大門緊閉,上麵掛了一個拳頭般大小的鎖。黛玉見了,忙回頭驚問紫娟道:“紫娟,不是說寶玉回來了嗎?怎地這院門沒有開?”
紫娟也詫異道:“可是呢,我前兒也聽說寶二爺要回來了呢,怎麼這會子又上了鎖?莫不是寶玉回來,先去了老太太屋裏,晴雯襲人她們也跟著去了?”
黛玉點點頭道:“說得也是呢,寶玉回來了,自然要先去老太太那裏的,不如我們也去瞧瞧罷,也順便給老太太請安。想我病了這些日子,都沒怎麼出來,也沒怎麼去給老太太請安呢,這會子正好去吧。”紫娟點點頭,便扶著黛玉一徑往賈母處來。
兩人剛轉過一個亭子,便遙遙地看見兩個婆子湊在一個假山石後說話。黛玉和紫娟並不在意,徑直過來,剛想繞過去,忽聽其中一個婆子對另一個婆子道:“最近幾個月,府裏可有好戲看了,寶二爺平安回來了,老太太高興得什麼似的,說好容易寶玉回來了,可要好好慶賀慶賀,順便把親事定了,好來個雙喜臨門呢!”
另一個聽了便道:“是嗎?若那樣,這府裏可熱鬧了,我們這幫當奴才的,也正好偷點酒吃,我這好一陣子沒撈著酒吃了,正饞得緊呢!……隻是不知老太太要給寶二爺定哪府裏小姐呢?”
黛玉一聽這話,心中一怔,忙立住腳步,細細聽來。紫娟在一旁也聽了個真切,頓時唬了一跳,忙要去製止她們,被黛玉一把拉住了。黛玉衝她悄悄擺了擺手,又指了指那兩個婆子的背影,示意她不要管,讓她們說去。紫娟明白,隻得停下,也凝神聽去。
這時,隻聽方才那個婆子道:“當然是寶姑娘了!除了她,還能有哪府裏的小姐更能配得上寶二爺?”
另一個婆子詫異道:“怎麼是寶姑娘,不是林姑娘呢?老太太不是最疼林姑娘嗎?”
那婆子不屑道:“老太太疼林姑娘不假,可那是外祖母對外孫女兒的疼,可不是對孫子媳婦的疼。在老太太的眼裏,林姑娘生得單薄脆弱,嘴巴又尖刻,完全比不得寶姑娘,模樣兒好,天生一副富貴相,更難得是,性情更好,最是會討人歡心,辦事又周到。自打老太太知道寶姑娘待選才人讚善一事被擱淺後,她就已經暗中派人打探姨太太的口風了。聽說,姨太太很是滿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