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蘭留下勸解趙姨娘,賈環帶著於英到了王夫人院子。
於英站在離院門不遠的樹下,賈環敲了院門,彩雲見是他,便說道:“太太剛回來,你現在來,可不是撞槍口嗎?”
賈環擺擺手道:“我自有分寸。”彩雲無奈,進裏屋通報一番,方請賈環進去。
賈環進屋,見王夫人雙眼紅腫,病淒淒的斜躺在椅上,走到她麵前跪下。王夫人也不看他,隻懶懶的閉著眼。
賈環道:“今日寶哥哥這事全由跟著我的那個不中用的奴才於英引起,我現特拿來讓太太發落。”
寶玉睡下後,王夫人曾問過襲人事出何因,因賈蘭積威在先,襲人不敢隱瞞,便道是奴才們欺主向老爺告的狀,王夫人雖不怎麼信,但心內也知沒有賈環的事。
但寶玉被打的那麼厲害,王夫人這口氣如何能咽下,便氣道:“你教的好奴才。”
賈環道:“環兒自知無能,現請太太親自處置這人。”
王夫人道:“這還需要什麼好想,派人堵住嘴打上幾十板子,扔到柴房餓上幾日,然後攆出府去!”王夫人一條手帕絞得極緊,咬牙切齒的樣子與平日菩薩樣竟判若兩人。
賈環不敢求情,應了聲便下去了。
於英聽了這處罰,登時哭得鼻涕眼淚滿了臉。賈環看了他一陣,聯想到自己處境,忽然覺得心裏陣陣發涼。
賈蘭正勸著趙姨娘,看見賈環回來,身後跟著正哭著的於英。賈蘭迎上去問如何。賈環隻搖了搖頭,對趙姨娘說道:“娘,上月璉二嫂子發的八兩書紙錢在哪?”
趙姨娘一聽談錢,謹慎道:“我收起來了,你做什麼?”賈環伸手道:“給我五兩。”
趙姨娘不依,賈環便直接從裏屋翻出來了一小錠銀子,扔給於英說道:“我也不多,念你跟我一場,你拿去吧。”
趙姨娘哭著喊著不願意,賈環隻是攔著她,不說話。於英接過銀子,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泣道:“小的對不住三爺。”
賈環閉眼,似是不忍,說道:“你去吧。”於英又磕了幾個頭,擦著淚出了門自取後院領罰。
趙姨娘一看銀子走了,直對著賈環打起來哭道:“那都是他自己惹得禍,你幹嘛拿銀子扮好人。我好不容易攢夠了那麼幾兩銀子,你倒是爽快,看都不看就給奴才了。”賈環任她打罵,也不還手,也不說話。
賈蘭在旁也不好說話,隻等了一會,等趙姨娘自己哭累了,去裏屋歇息了,才和賈環走出門外。
賈環望著外麵全黑的霧蒙蒙樣,幽幽的歎了口氣。賈蘭拍拍他的肩膀,賈環勉強對他一笑。賈蘭說道:“我們去看看二叔吧。”賈環點點頭。
到了怡紅院,見寶玉似睡非睡的躺在床上,兩人不敢驚動,便要退回去,寶玉問道:“是誰?”兩人上前問好。
寶玉見是他二人,便道:“這麼晚了,你們兩個來作甚?”
賈蘭說道:“我娘不放心,讓我來看看。”賈環亦如是答。
寶玉歎道:“我聽襲人說,太太喊起了我珠大哥哥,惹得大嫂子傷心落淚的厲害,現在可好些了?”
賈蘭說道:“煩二叔惦記,已好了許多。”
寶玉聽得他的回答,又歎了口氣,望著紗簾道:“大嫂子身子弱,這一哭怕是又丟了不少精氣魂兒,都是我的罪過。”
賈蘭聽得他如此說,心內不禁惱意暗起,便道:“我知我說的你不願聽,本這話也不該我說,隻是你這次實在是過了。老祖宗此次炎天暑熱大哭一場,少不得要病幾天,老爺太太也免不得傷心,還有眾位姑姑們,你這一病,牽扯了多少人。你不想著你自己,也要想著大家,在外少惹點事吧。”
寶玉趴在床上,不再說話,隻是臉色愈發灰白。
賈蘭站起身道:“天色不早了,二叔你歇著吧,我和三叔先走了。”
賈環也站起身,兩人轉身打算離開。
寶玉突然喊道:“蘭兒。”賈蘭回頭。
寶玉道:“你林姑姑對誰都是不冷不熱,惟對你最好,你去□□館看看她,若是哭著就勸勸她,若是沒哭,就陪她說會子話。”
賈蘭看了他一眼,再忍不住冷道:“你現今又想到了林姑姑,可不知當時與金釧兒……”調戲弄情時,把林姑姑置於何地。剩下的問話,賈蘭強忍著沒有說出,以他現在的年齡身份,這話於情於理也不能由他說。
他咬了咬唇,把這憤怒咽進肚裏,胡亂點了點頭,和賈環離開了怡紅院。
賈蘭因要去□□館,便讓賈環先回家,賈環不願意,非要陪著他到了家才走。賈蘭無法,隻好兩人同往□□館。
到了□□館,紫鵑正在掌外燈,見兩人過來,忙道:“三爺蘭哥兒怎麼這麼晚來了?”賈蘭見房中光亮不多,便小聲問道:“林姑姑可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