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鍾的電子音在寂靜的室內格外清晰，江臨川盯著液晶屏上跳動的紅色數字，第八次劃掉草稿紙上的棋形推演。窗外雨打芭蕉的聲音混著中央空調的嗡鳴，將棋盤上的雲子都震出細微波紋。
這是他在雲棲棋院擔任職業棋手的第三年，也是AI圍棋係統\"玄鑒\"全麵接入訓練體係的第七個月。此刻全息投影正在複盤他與\"玄鑒\"的最新對局，那些標注著紅色歎號的落點像手術刀般剖開他的失誤——第92手小飛守角被判定勝率下降12.3%，第127手大跳擴張遭逢0.67%的絕殺陷阱。
\"您的龍井。\"機械臂茶寵沿著軌道滑來，紫砂壺嘴吐出琥珀色水柱，\"當前室溫26℃，建議開啟棋盤加熱功能。\"
江臨川摩挲著智能棋表彈出的提示窗，任由水霧在鏡片結出白霜。忽然聽見簷角青銅驚鳥鈴發出異響，那串本該規律晃動的黃銅葉片，此刻正像被無形絲線牽引般劇烈震顫。
\"請問...這裏是雲棲棋院嗎？\"
木質門軸發出年久失修的吱呀聲，穿堂風卷著雨絲撲進棋室。抱傘少女的身影浸在青灰色天光裏，月白旗袍下擺暈染著深色水痕，發梢粘著的細碎桂花隨呼吸起伏，在空調冷氣中凝成細小冰晶。
蘇硯秋的警告突然在耳邊回響：\"最近有三批記者冒充棋迷來偷拍AI訓練數據。\"江臨川下意識按下警報器的隱形按鈕，表麵上仍保持著職業九段的從容：\"現在不是開放參觀時間。\"
\"可是師父說過...\"少女向前挪了半步，露出帆布鞋上幹涸的黃泥，像是剛穿越茶山而來，\"會下五子棋的人在這裏。\"
江臨川指尖猛地扣緊棋罐，雲子相撞發出清越鳴響。二十年前失蹤的院長最著名的理論，正是將五子棋\"連珠\"陣法融入圍棋的\"雙子星\"定式。這個渾身透著古怪的少女，居然精準踩中了棋院最敏感的神經。
\"你找錯地方了。\"江臨川將黑子重重拍在棋盤，借整理棋形掩飾心跳，\"雲棲棋院隻有圍...\"
\"二十一路棋盤。\"少女突然抖開青竹傘，水珠在地板濺出星圖，\"師父教我下棋用的。\"
空氣驟然凝固。二十一路棋盤是《忘憂清樂集》記載的古製，自明朝就被淘汰的規格。江臨川眯眼打量她胸前晃動的羊脂玉棋笥，那上麵雕刻的螭龍紋樣，竟與棋院藏書閣的宋代棋經殘頁如出一轍。
\"我叫林星晚。\"少女忽然旋身甩傘，水花在榻榻米畫出一道弧光。當她跪坐在棋盤對麵時，江臨川聞到某種混合著陳墨與冰片的奇異冷香——就像打開塵封百年的棋譜木匣。
\"來一局吧。\"林星晚從袖中抽出湘妃竹折扇，\"啪\"地展開血淚斑竹麵，\"用你最擅長的AI定式。\"
全息投影突然扭曲，正在複盤的對局幻化成漫天星鬥。江臨川瞥見監視器紅光閃動，知道此刻有十七個攝像頭正將畫麵傳往棋院總控室。這個來曆不明的挑戰者，恐怕在走出茶山時就被\"玄鑒\"係統標記為異常目標。
\"執黑先行。\"江臨川將棋罐推至中線，故意用現代棋理挑釁，\"需要讓子嗎？\"
林星晚卻將白子拍在天元，扇麵狂草\"鎮神頭\"三字在燈光下流淌金輝。這是明代國手過百齡在《四子譜》記載的禁忌開局，現代圍棋早已證明先手天元會直接導致勝率暴跌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