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等7,2+2等7,3+3等7……”瘋子楊喃誦著專屬於他自己的口訣。
幾個背著書包趕著上學的小學生匆匆從他身邊走過,有意逗瘋子玩,側著身齊聲揚著腔調:“錯了,瘋子算錯了!是1+1等2,2+2等4,3+3等6才對。”
“錯了?!”瘋子楊不解地擰著眉頭,右手在腦殼上狂抓了幾下髒亂蓬鬆的頭發,詫異地望著擦肩而過的學童背影,又伸出手指輪屈著算了好幾下,忽然他臉上充滿著自信的笑容,頓跳著雙腿又指著已經遠去的學童背影大聲笑道:
“哈哈……就是等於7,是你們算錯了!”
瘋子楊十分喜歡來小廣場玩,兩年來都風雨無阻,每天早上七點鍾不到他就會準時出現在這裏手舞足蹈地吟唱那永遠隻有他才能明白的乘法口訣。今年28歲的他,算是最早入住這小區的第一批住戶了。他的全名叫楊世彬,自從瘋癲後大家都叫他瘋子楊。他原本是一個電信通訊公司最年輕的工程師,屬於那種長得又帥又懂生活的金磚陽光男,二年前他娶了個誌同道合且很愛他的同單位美女,跟著又購買了這小區的一套商品房成了家。可謂是雙喜臨門,他幹脆就入夥酒和喜酒都一起擺了。自從他瘋了之後,鄰裏們對楊世彬的命運隻能說扼腕歎息了,本科畢業的他,事業上本來正是風華正茂大展身手的時候,並且單位領導剛準備提撥他當副科長,卻在婚後短短的兩個多月突然發瘋了。
究竟是什麼刺激了他或是鬼上身?鄰裏們的猜測也算得上五花八門了。
猜測歸猜測,但都是沒事實依據的猜測,至今為止誰也不知道楊世彬犯病的真正原因,就連他老婆也說不出個丁卯子醜,隻是說了些無解也無關犯病根源的零碎細節。那晚本來好好的他隻是說有點累,所以早早就上床睡覺了,到了半夜卻說覺得有點悶想下樓散散步再回來可能會好睡些,但他當夜出門後直到天亮前都沒有回家,是第二天淩晨被早班巡邏的保安發現他趴在地下停車場的出風口旁睡著了。好在當時是夏天,要是冬天沒把他凍死也得脫幾層皮。保安見他淨說糊話且答非所問的,恰巧當時住戶並不多的原故,進進出出也就那十幾戶人家,所以保安也就認識他。便攙扶著把他直接送回家……
實在說,楊世彬的新婚老婆當時也被嚇懵了,帶著他到處求醫,最終均得不到任何有效的醫治。這樣一來,東奔西走的不單把家裏的積蓄用光了,還欠下了一屁股債務,整個家庭也因此陷入了窮困潦倒的境地。也許是想著自己還年輕的緣故吧,他老婆決定淨身出戶把房子留給楊世彬,忍痛放棄了與他僅僅相依了幾個月的婚姻並果斷與楊世彬辦理了離婚手續。楊世彬的父母見此情形隻好搬過來接手照顧他,夫婦倆覺得自己的兒子隻是喜歡背口訣而絲毫沒有傷人的行為,也就不打算把他往精神病院送了。
此刻,蓬頭垢麵的他正半側著身子手舞足蹈地自轉著圓圈,口中不停地喃唱著他自以為正確的乘法口訣。轉圈的姿勢變換得也很快,一會雄鷹展翅一會又昂首闊步的令人眼花繚亂,整個廣場就數他的聲音最宏亮了:
“1+1等7,2+2等7,3+3等7……”
這個小區的名字十分好聽,叫“怡陶苑住宅小區”,會所前還建了個小廣場。所謂“廣場”其實並不廣,說足了也就五百平方米,其實就是一個鋪了瓷片間隔著鋪了些花紋圖案大理石的露天活動場所,專供小區的住戶休閑之用。這裏的場麵每天似乎都在重複著昨天一樣既不熱鬧也不冷清。今天也不例外,八點多了,依然有十多位住戶還在休閑地各自按著自己的方式做著各式的運動,打太極的、做伸展彎腰的、溜步蹬腿的……其實,廣場上每天最活躍、最引人注目的就數瘋子楊世彬了,隻是大家對他的瘋癲行為已經習以為常了,任由他自己瘋癲自己的,誰也不會去理會他。
說起來,方圓幾十裏內“怡陶苑”也算是一個中高檔的大型住宅小區了,名氣度在城區的排名也算得上是前幾名。住宅樓除了具有獨特的港式外觀設計外,小區的整體布局還相當優雅合理,雖然談不上是世外桃園那般詩情畫意,但綠樹掩映、亭堂院落錯疏有至,林蔭綠道配著小溪流水在人造山石間婉延流淌,無不彰顯著濃濃的人文氣息。
周子宏就往在這小區的九座五單元603房。
他是一家小型私企的品質經理,因為MZ市的一家供應商的供貨出了品質問題,並且影響著他的公司能否按時做出成品交付給終端客戶的問題,所以他今天必須要去鄰市梅州和供應商一起探討解決方案。一心急於趕到梅州去解決問題的周子宏,雖然此刻覺得時間有些偏緊了,但他還是決定像往常一樣先送老婆趙若茹去設計院上班。
會所距離他的家算足了也不到五百米,但物業管理處明令規定,住宅區內禁止一切車輛進入。周子宏平常下班後隻好把小轎車停在會所廣場邊上的梧桐樹旁。此刻,夫婦倆欲趕時間,兩人出門後便急急腳往小廣場趕去。
周子宏徑直朝自己的馬自達轎車快步走去,卻見瘋子楊世彬正在他的車頭前轉著圈。他平常也不太關注瘋子楊,此刻要趕時間就更懶得理會他了。就在周子宏打開車門正準備上車的時候,瘋子楊卻突然停止了轉圈,口訣也不念了,怔愣愣地站在周子宏的麵前。他此刻的樣子就像忽地變了另一個人似的,兩隻眼珠子直勾勾地望著周子宏,眼神呈射出一種極度惶恐的不知所措,他雙手扣在胸前不停地掰弄著十個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