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彩流光的奢殮紅色如同靈牌上一滴滴流淌下來的血,隱隱約約的儒雅雪白夾雜在其中,對比鮮明。
華美的銀絲祥雲滾邊的廣袖交襟襦裙上繡著金絲鳳凰,鑲嵌著點點粉白色的珍珠,百鳥朝鳳裙擺向上延伸則是一朵朵暗白相間的深紫淡紫漸變色彼岸花,一如既往嬌豔美麗。
新娘頭蓋一頂墜流蘇紅蓋頭,優雅高貴的在十六人所抬的花轎中正襟危坐,紅唇微勾起一抹甜蜜的笑意,雙手交疊在兩腿間,三千青絲綰成花冠髻,鳳冠霞帔,華貴奢美。
花轎由十六個身著暗紅色短衣的轎夫抬著,絲竹聲不絕於耳,幾百人的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的擠滿了寬約六米的鬼道上,綿延數丈。
由後往前,依次是鬼兵、鬼差、笙祀、花轎、靈媒、鑼鼓、冥棺、鬼騎、鬼將、冥牌、陰陽開道人……
浩浩蕩蕩,史無前例。
抬冥棺的乃是鬼界公子府精兵,與敬冥牌的鬼將軍和陰陽開道人均身著素白吊唁喪葬服,他們抬著的是一具奢貴紅酸枝檀木棺,一道泛著幽光的詭異黃色符紙貼在棺槨之首,隱隱閃光。
靈牌上浸滿了不知誰的血,豔麗絕美,滴滴落地清脆有聲。
陰陽開道人則是於陰陽兩界有功績的且唯一出自正統茅山的傳人,老態龍鍾、步履蹣跚,但卻嚴肅異常,精神抖擻。
他一邊撒著白色的冥幣,一邊念念有詞的說著什麼。
而除這三類儀仗之外的迎親隊伍則是一身或大紅、或暗紅的打扮,後麵的鬼差還押送著幾十台箱篋,滿臉討喜。
那裏麵,約摸著是在冥界價值連城的嫁妝與聘禮。
沈涼依安靜的坐在喜轎中笑著,乖巧的模樣頗令人吃驚。
她如玉粉麵濃妝淡抹,粉雕玉琢的如同一個水晶瓷娃娃,旁邊放著一捧百合花,隻是盛開的花兒還不及她嬌豔欲滴。
隨著靈媒的一聲高喊“進鬼都,迎鬼婦——”,龍吟鳳噦般吟唱著不知名祝語的歌聲也隱約沒入耳際,很快便又摻和著鬧市人來人往的各種聲音,像是身處人世。
然而,沈涼依知道,這才是真正從陰陽交界處進了鬼都。
冥界,是另一個世界,就如同平時時空一般,繁花似錦且熱鬧非凡。
鬼街更像是個朝代大秀場,穿著各種各樣服飾、死於各個朝代無罪又不願為人的鬼,以及一些孤魂野鬼和少數受完邢的鬼魂們以另一種永生般的修行形式活著,過著比人間凶險但更加簡單的生活。
極樂世界從來不是西方,而是地獄。
無需偽善,拒絕圓滑,簡單直率。
他們每個人都活出了自己想要的鬼生,做著身為佛、身為人被條條框框約束著而苦苦壓抑卻又極想要做的事情——畢竟,鬼律比其他規則要明白易懂的多。
因此,冥界是個純潔單純的恣意與無惡不作的黑暗共存的地方。
弱肉強食。
但他們樂在其中。
沈涼依若有所思了半晌,突然癡癡的笑開來,喃喃自語:“我這算不算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呢?”
語罷,她便又眨了眨眼睛,似乎對自己的想法感到很滿意。
而此時,街道旁自覺避讓開的鬼們也正在竊竊私語著路人皆知的事情。
“四公子竟然娶妻了?”一斷頭鬼努力的擺動著身體來表達自己的不敢置信,卻遭受到了其他鬼強烈的鄙視目光。
“別搖了!四公子不是早就娶了夫人嗎?不過,四公子這樣殘暴冷血的鬼都能正式娶妻,的確不可思議啊!”一年輕的抑鬱鬼姑娘感歎般的看了看自己,抬頭又目送著壯觀的隊伍,滿眼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