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異界紀元(1)(3 / 3)

男子眼睛疼痛難以睜開,他在黑暗中感知著自己的身體,仿佛每寸肌肉和血管都受到了嚴重的損傷。清醒了一會兒,男子睜開眼,視野中的陽光斜斜地打在木柱上,窗外油綠色的樹枝丫輕輕招攬來輕靈的飛鳥。男子不認得那鳥,也不認得那樹,再看看自己所處的木屋,仿佛回到了三千年前的原始世界。

男子靜默了一會,應該是意識到自己臉上還帶著呼吸輔助器,於是自嘲的“切”了一聲,意識到了這裏並不是自己的母星,而是比鄰星的土著家中。昨天的記憶混沌不已,隻是簡單記得醒來時已經是黃昏時分,同伴一個個消失了,緊接著自己被暗處藏匿的人砍了一刀,幸虧當時偏轉了些角度,脖頸上的傷口才沒有那麼致命,可刀卻破壞了自己的呼吸器。男子無奈在黑暗的森林裏徘徊很久,都沒有找到一個人影,脖子上的上還好說,但這空氣的含氮量太不舒服了,肺部和血液裏仿佛注入了無數帶刺的麥芒,半小時後便渾身疼痛,毛孔堵塞紅腫,整個人都像一個吞針的瘋子,處在崩潰的邊緣。這時叢林外響起了無人運載機的電磁炮聲,男子孤注一擲,打算從無人運載機那裏獲得新的呼吸器。但是到了之後卻發現那裏有著異族人員,對著機器展開進攻,意圖掠奪其內部的魄礦石。但無人運載機顯然更勝一籌,幾炮就把對方轟的支離破碎,男子打算待異族被清理幹淨後再去無人運載機那裏獲得呼吸器,但事與願違,對方意外的頑強,甚至差點毀了那台機器。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男子的眼球開始抽搐不已,他的喉嚨刺疼難耐,每根頭發都好像帶了倒刺。男子知道再等下去隻有死路一條了,幹脆幫助異族停下無人運載機,畢竟士兵們都有最起碼的控製權力。

就這樣,男子靠著異族的幫忙,順利的帶上了呼吸器,隻不過那時自己已經昏厥,而估計這會兒,上級也已經開始搜捕了吧。

“喲。”一個茶杯從門口伸了出來,隨後進來的是一個皮膚白皙的銀白色直發男人,他微笑地試探道:“喝嗎?”光聽聲音就知道他是個無害的存在。

“…”躺在床上的男子沒能開口,不是他不說話,而是說不了,估計他的聲帶已經受損嚴重了。越來越清醒後,伴隨而來的是更凜冽清晰的疼痛感。

“說不出話了?”銀發男子把茶杯放在木茶幾上,並拿出一塊布放在頭上,“認出了嗎,我,穿披風那個。”

男子哪記得那麼多,畢竟一群穿披風的都想要殺了自己。不過看他這麼友善,暫且討個近乎吧,於是男子艱難的點點頭。

“很奇怪不是嗎,我們竟然說著相同的語言。”銀發男子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我叫奈沫,月族人。”

這時門外突然進來了一個士兵模樣的月族人,輕聲說道:“領頭,月神準許了。”

奈沫笑著點點頭,送走了通報的士兵,轉頭對著男子說:“你昏迷的時候找了個老前輩幫你看病,結果發現你身體各處都嚴重受損,差不多就好像溺水很久,在裏麵不能呼吸的人一樣吧?然後我就跟朧商量,你雖然是異族的一份子,而異族在春極開采我們的魄石,在寒暑極離去,倒也沒什麼危害。何況我們開采魄石艱難許多,所以偶爾偷盜你們的開采成果,大家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無怨無恨啦~跟朧講了這些之後,他也同意讓你去天池,應該能救好你。”

天池什麼東西…朧又是什麼鬼…男子不能說話也不能扭頭,智能翻白眼拚命的看著視野邊緣的奈沫。

“天池是我們族人的嬰兒誕生時沐浴的地方,在裏麵沐浴可以促使嬰兒體內新生出一個名為月亮的器官,月亮可以儲存一些可以消耗的能量形態的魄,月亮的大小決定了族人的能力高低,就像這樣——”奈沫伸起手來,剛才放置在木茶幾上的杯子穩穩浮起,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托舉這一樣,緊接著,男子的呼吸器也被這種神奇的力量掀開,而茶杯中的液體如流動的固體般緩緩傾入男子的口中,雖然他的喉嚨已經受損了,但並沒有多少疼痛感,想必液體是在奈沫的精準指引下,沒有觸碰到食道壁便落入胃中了,“天池的液體可以使嬰兒發育出月亮這樣的器官,但對成年人就不會了,不過倒是會修複人體,起到很好的治療作用。”

男子用力眨眨眼睛,表示同意。

【月族公元0年】

一枚婆娑樹葉凋零了。

其實也算不上凋零,原本碧綠的它離開了母體,融入一股低矮微弱的風,在風中它變化莫測。

婆娑樹是比鄰星上一種奇異的樹木,對於它來說葉綠素的存在並不是提供生命所需的養料,而是“垃圾簍”一般的存在。婆娑樹的所有生命來源都來自於地下,它們分布在礦物質豐富的地區,汲取著富含礦物質的土質茁壯成長,但難免會吸收一些重金屬礦物元素,這些元素對樹木本身有害,但卻是葉綠素極為喜愛的存在。為此葉子裏的“搬運工”會拚命搬取樹體內的重金屬礦物,供葉綠素享用。婆娑樹不斷的吸收重金屬礦物,也不斷的生產葉綠素,容量飽和之後的葉綠素會從樹葉內排出,葉綠素在外界死亡後,重金屬礦物圓潤無色的特性就會被彰顯出來,在外界凝結成一滴無色的固體,同一時刻有無數這樣的固體被它排出,仿佛樹木在哭泣一般,故而被人稱作“婆娑淚”與“婆娑樹”。

在風中,婆娑樹葉變化莫測,由於缺乏母樹的供給,它體內的葉綠素很快幹枯,綠色的身體消失不見,變成了一片不會融化的“冰葉”。這時,天空開始滴雨,風也因此旺盛起來。雨水被揉進冰葉中,婆娑樹葉中含有的重金屬礦物是一種很容易被氧化的物質,它和富含氧氣的雨水迅速交融,樹葉本身便由無色漸漸披上了一層層輕美的憂藍。在灰黑的風雨交織中,雷電襲來,婆娑樹葉變得生動形象起來,猶如萬隻藍色蝴蝶,它們不為遠方,也不知疲憊,隨著風越升越高,最終一道閃電與它們不期而遇,被氧化的藍色重金屬礦物又繼續發生化學反應,成了淒美的緋紅。婆娑樹葉的葉體也被閃電擊碎,於是千萬隻混雜著雨水的緋紅重金屬礦物遺骸在空中下落、凝固,它們漫天遍野,這次不是樹哭泣了,而像是世界在哭泣,這緋紅的固體被人們稱為“胭脂淚”。

一滴還未來得及凝固的胭脂淚,落在了女子眉眼茗茗處。

狂風襲來,屏障般包籠著女子,雨水的咆哮聲頓隔千裏。

“你要走?”女子的聲音薄如蟬翼,紋脈淒晰。

女子對麵是一個比他高些的男人,男人沒有說話,或許是風雨冰涼,他的眼神像一隻冬夜裏受寒的貓。

“你去哪?”女子身邊的風牆越來越堅固,它完全包裹著女子,雷聲雨聲風聲,都離她遠去。

帶我走!女子試圖喊出這句話,但她驚訝的發現,在這個風牆裏她說不出任何的話語,就連呼吸都需要無盡的力氣。

你要去哪!女子隻能用嘴型傳達著她的意圖,眼淚雖然從淚腺中出來,但無法滴落,和在水中哭泣一樣,徒勞無功。

男人開始朝著女子走來。他身後黑壓壓的山體把男人襯得消瘦。女子眼中的世界隨著風牆的流動開始縹緲不定,男人的身影格外憔悴與滄桑。

男人已經走到女子身邊,此時女人已經接近昏迷,她在風牆裏麵開始浮空。

胭脂淚落滿大地,整片大陸仿佛一顆巨大櫻花樹下斑駁的陰翳,男子身後巨大的黑影開始慢慢啟動,光芒散落過來,那不是山脈,是一架巨型的星際飛船。

女子模糊的視野裏看到男人最後無聲的呢喃,她認出了這口型,但當她反應過來時,男人已經和飛船離開了這座哭泣的星球。

月神情,照顧好自己。

女子緩慢的飄落在地上,風牆也漸漸消失,日出的光輝替他撫拭著女子的臉龐。比鄰星開始邁入寒極,婆娑樹葉開始休眠,它將在下一個紀元開始蘇醒,並且哭泣般凋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