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司馬瑋、司馬允進駐京城洛陽,賈南風的計劃實現了關鍵的第一步。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賈南風派人去跟司馬衷說:“哎呀不得了了,楊駿那廝要謀反了,你趕緊下詔廢了他吧!”司馬衷居然信以為真,果然下了聖旨,又派東安公司馬繇帶四百名士兵前去捉拿楊駿。
楊駿這個時候已經得到了消息,驚惶得不行,有手下給他建議:放火燒雲龍門,製造混亂,然後趁亂占領東宮,以太子司馬遹的名義起兵討伐賈南風等人。可是楊駿這隻紙老虎,卻囁嚅著說:“雲龍門花了那麼大工夫才建起來,燒了多可惜······”得了,連命都快沒了,還在這裏婆婆媽媽!楊駿手下的人一看不是點子,哄的一下全跑了。
司馬繇帶人殺入楊府,見人就砍。成了光杆司令的楊駿情急之下躲到馬廄中,被士兵亂槍戳死。孟觀、李肇(這倆就是跑到司馬衷那裏請旨的人,賈南風的心腹)還不罷休,又大肆搜捕楊駿三族及其黨羽,一並處死。小楊皇後(現在的皇太後)被囚入冷宮,餓死。
這場血腥的政變平息之後,賈南風成了最大的贏家。不過畢竟是女人,不好拋頭露麵,賈南風隻好請出皇爺爺司馬亮,以及德高望重的老臣衛瓘來坐鎮中央。在政變中有功的楚王司馬瑋出任北軍中侯,掌管禁軍;東安公司馬繇進爵為東安王。一直處身事外的王戎也意外地得到了一份不小的封賞升任中書令,授予光祿大夫的榮譽稱號。
可是這個一團和氣的局麵沒有維持多久。首先是東安王司馬繇覺得自己殺了楊駿,立功最大,可分到的蛋糕卻最小,頗不服氣,居然想廢掉賈南風,自己當老大。賈南風跟司馬亮一商量,得,這小子皮癢了,得給他撓撓!於是請了一紙詔書,胡亂給他安了個出言不遜的罪名,發配到遼東搞開發去了。
司馬繇一走,司馬瑋的勢力又凸顯出來。老皇爺爺司馬亮一看,喲,剛走了一個,這一個苗頭又出來了,不行,這回老子要先下手!喀,就把司馬瑋皇家衛隊隊長的帽子給摘了,接著一道紅頭文件,命令司馬瑋回封地去搞開發,你小子從哪兒來還滾回哪兒去吧!
想黑我,沒門!愣頭青司馬瑋可沒有東安王司馬繇那麼好說話,他一麵賴在京城不走,一麵又到賈南風麵前打小報告,有鼻子有眼地說司馬亮、衛瓘兩人正在密謀廢她,鼓動賈南風先下手為強。賈南風早就對當初請司馬亮出山,眼看著他坐大而後悔,這會兒有了機會,豈肯放過?當下騙了一道聖旨,免去司馬亮、衛瓘的官職。
司馬瑋搖身一變,成了宣旨的特使,可這小子也賊手辣,聖旨隻說免官,他卻要趕盡殺絕,二話沒說就將司馬亮、衛瓘這倆輔政大臣給砍了!這下氣是解了,可假傳聖旨,後果很嚴重。於是司馬瑋的顧問岐盛就建議趁這機會,再把賈南風的手下幹將一鍋端了,自己做大哥!
紙老虎再一次出現,愣頭青司馬瑋心虛了,軍隊都到了宮城外卻不敢下手。這時候,殿中將軍王宮一句話就瓦解了這幫烏合之眾。王宮說:“楚王矯詔,你們還跟著他鬧,不怕抄家啊!”司馬瑋手下的兵將聽了這話,大驚失色,呼啦一下走了個幹淨。
司馬瑋落了個跟楊駿一樣眾叛親離的下場,被拉到刑場,吃了一刀。給他出主意的岐盛、公孫宏,被夷滅三族。賈南風終於笑到了最後。在賈南風的組織下,中央新班子迅速成立:張華、裴頠(裴秀之子,王戎的女婿)、賈模輔政;任命裴楷為中書令,兼侍中;任命王戎為尚書左仆射,主管吏部工作。
裴楷、王戎這對從小玩大的朋友,終於一塊兒奮鬥到了中央核心圈子。不過對於這個職位,裴楷並不感冒。裴楷有渴利疾(糖尿病),於是就打著這個旗號,堅決不接受任命,不跟賈南風攪到一塊兒。沒多久,裴楷就病逝了。而王戎卻對新職位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王戎比裴楷大四歲,在這一年(晉惠帝元康元年,公元291年),王戎已經五十八歲了。或許是出於一種留名青史的考慮,王戎居然一反常態,大刀闊斧地在人事工作方麵搞起了改革。
王戎的這項改革史稱“甲午製”,即在選拔官員時,主要考慮有無基層工作經曆。甲午製顯然是針對當時官場中“尚清談、隻務虛、不務實”的風氣而來的,王戎也是熱切期盼著有實際工作經驗的實幹家來充實公務員隊伍。
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國人的應變能力實在是太強了。就在這項改革實施不久,為了滿足“有基層工作經驗”的要求,大批的官員要求下放到地方,到了地方板凳都沒坐熱,又想辦法往回調。
一場轟轟烈烈的改革就此流產,甲午製不僅沒有取到預期效果,反而勞民傷財。接著,吃癟的王戎又因此遭到紀檢部門的彈劾,幸虧有賈南風罩著,方才大事化小,不了了之。但這個打擊對王戎來說還是太沉重,看來建功立業、彪炳史冊不是那麼容易的,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何苦折騰自己?
從此王戎又老老實實地把頭縮起來,混起了日子。這時他雖還在搞吏部的工作,但一切全回到了老路上。史書記載,王戎“自經典選,未嚐進寒素,退虛名,但與時浮沈,戶調門選而已”。他不再搞創新,而是老老實實地依照門第、名聲高低來選人。這樣一來,王戎漸漸又獲得了門閥大族的好感。
元康七年(公元297年)九月,王戎被任命為三公之一的司徒。三公,山濤奮鬥了一輩子才實現的夢想,王戎終於也實現了。不過身居高位,王戎卻把自己封閉的更嚴實,他嚴格履行著“不拒絕,不主動,不負責”的三不原則,既不不摻和朝中的任何鬥爭,也不發表任何言論。你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一切與我無關。
對於本職工作,王戎也是能推就推,全交給僚屬,自己則換上普通人的行頭,騎上小馬,從小門溜到外麵去閑逛,別人也不知道他就是大司徒。如果不巧碰到熟人,王戎就悄悄躲開。除了閑逛,王戎還喜歡賺錢,他的田產林園遍布全國,卻還常常攤開賬簿,精打細算,比如賣李子啊、向女兒追債啊等等,這一點我們在王戎出場的時候就介紹過,不再囉嗦。
對於王戎的這種態度,《晉書·王戎傳》說他是看到天下即將大亂,覺得回天無力,所以才隨波逐流。也有人分析說,王戎故意做出一副吝嗇鬼的樣子,又是精打細算,又是四處撈錢,目的也是向當權者展示自己已經墮落,以求自保。但事實證明,一味逃避並不見得就是好辦法,隨著局勢的發展,大禍終於還是來了。
元康九年(公元299年)冬,賈南風召太子司馬遹進宮,派侍女陳舞將他灌醉,爾後又令人拿來一張紙,讓司馬遹抄寫。已經醉得雲裏霧裏的司馬遹渾然不知紙上寫的什麼,依樣畫葫蘆。最後,這張紙經過賈南風的寵臣潘嶽補全後,被秘密呈送給白癡皇帝司馬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