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是病人我怕誰(1)(3 / 3)

是王輝,把雷成棟從生命的懸崖邊拉了回來。原來,王輝當初一聽就懷疑雷成棟感染了艾滋病毒,擔心他想不開,探知他今天要來取檢驗單,便請了假偷偷地跟著他來到了醫院,並一直跟到了橋上,看見雷成棟被心魔所困要幹傻事,及時上前抱住了他,攔了輛的,把他送回宿舍。雷成棟整個人像傻了一樣,也聽不見王輝一直在耳邊嘀咕了些什麼,隻朦朧記得他說“死是最容易的,自殺是最愚蠢的,好歹也要做點什麼,是活過一段的證明,如果要自殺,我早他嗎死過好幾回了”。

接下來幾天,王輝一直陪在雷成棟身邊。到晚上,又拉雷成棟去上網。雷成棟無法,隻得去。到網吧各人選一空位坐下,雷成棟玩了幾把“四國JUN棋”,完全不在狀態,一個個熟悉的棋子全不認得了,胡亂瞎走,被對家罵了個狗血淋頭。進到記憶中的聊天室,赫然又見到了“蔚藍色”。雷成棟跟他打過招呼之後,頭腦一熱,朦朧中想起王輝說的話,便冒然問“蔚藍色”:“假如你隻有一個月的生命,你會幹些什麼?”對方回答:“第一,當幾天好兒子,給家人上一堂關於生死的哲學課;第二,幹一件自己最想幹的事;第三,走,天下遊,道路的盡頭是歸宿。”

醍醐灌頂!

雷成棟不由得對“蔚藍色”佩服之至。真的,這樣不比自殺強多了麼?好歹也是活過一段的證明。自己怎會那麼苕的?前晚已撥過BJ的艾滋病防治熱線,了解到一個艾滋病人最長生命期為0.5-20年,最短的還不到一月,那隻是因為發現太晚。想想自己也許時日無多,真該珍惜生命去做點什麼!也許擺脫了俗世的羈絆,反可以活出真我來,一心一意去實現自己一直埋藏在心中的理想吧?雷成棟突然想起,自己原本是很有理想的,而且,是一個遠不同於現實生活的大的理想。

於是,他到單位請了病假,把自己關在房裏,整理自己從高中時代一直到工作以來的一些文學舊作。之前,雷成棟從讀書以來就是班上的“才子”,作文屢屢在省市獲獎。到大學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或裝老教授憶文GE,或扮小清新寫時尚小品文,幾年掙了不少稿費,零花錢基本上不需要家裏給。如果不是進了這單位辦公室雜事繁多,說不定他就會在通往作家的道路上一路狂奔的。猶記得到單位報道時,雷成棟本來分到了宜昌,但因為宜昌一女生想回父母身邊,就臨時和雷成棟對換了。而這個條子的得來,該女生的家屬那可是動用了大量錯綜複雜的社會關係的。所以單子上的名字雖然是雷成棟,單位內部檔案上要的卻是另一個。來到一座陳舊破敗的辦公樓,那胖胖的女人事科長一看派遣條子就說:“不對呀,明明要的是女生,怎麼換成男的了?我們這裏編製不夠,不差人的,你最好另謀高就吧。”雷成棟成竹在胸,不慌不忙從背包裏掏出自己發表的一摞文章原件和洋洋灑灑的《自我推薦書》呈上去,人事科長立馬兩眼放光,趕緊向上級領導打電話:“這娃不錯,我們要了!”這一要,就決定了一個人的大半生。雷成棟其實也有幾部壓箱底的長短篇小說,敝帚自珍,這會兒看一會哭一會,靜下心來強迫自己把一些未竟稿繼續寫完,幾天不下樓,方便麵度日,很有一種“躲進小樓成一統”的味道。

我隻為生命負責,管他外麵洪水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