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鍾國仁,我的這個名字是孤兒院的阿姨給起的。因為我是棄嬰,也就是生下我的那一對男女不要我了,把我遺棄了。當時天寒地凍,我隻裹了一個單薄的小包被,就被丟在包河公園的假山附近。一對好心的因談戀愛經過此地的戀人把我給撿到了,可是這對戀人並沒有能力把我收養,他們一起把我送到了孤兒院,美其名曰:某市兒童福利院。我到了福利院裏,並沒有名字,福利院的阿姨在我的包被裏發現一張寫著我姓鍾的紙條,希望好心人能收養我。於是,阿姨覺得,是因為國家的福利製度,才使我免於凍死,餓死在路邊,是國家很仁慈,於是,就叫我鍾國仁。對的,和中國人正好諧音,一個孤兒,能有一個響亮的名字,又正好和廣大中國人民的簡稱吻合,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啊。於是,阿姨們就叫我鍾國仁,當我六歲需要上戶口的時候,她們就給派出所的民警說了,民警也覺得這個名字很好,很適合,於是我的集體戶口就落在了福利院,我的名字,法定的名字就叫鍾國仁。千萬不要以為我是嘩眾取寵,真的是一個巧合。我並不能代表中國人,我隻是碰巧取了這個名字。借用電視劇前麵的那個套詞:本故事純屬偶然,如有雷同純屬巧合。我的出生是一個偶然,我的名字是一個巧合。
我在福利院長到十六歲,也沒有人家來領養我,這不知道是我的不幸還是萬幸。和我一起在福利院長大的孩子,有很多都被養父母帶走了。他們很多人都過上了幸福的生活,許多養父母條件很好,我的院友們(福利院一起長大的孤兒,統稱院友)有好幾位最後隨養父養母去了外國,或者成了富豪人家的接班人,我在一些花邊雜誌上還可以看見他們趾高氣揚的照片。可是我還在福利院給院長和阿姨們洗地。沒人要養的孩子,也有好處,最少不會失去野性和野性的快樂。我記得我在福利院是很愛玩的,阿姨和院長們是有上下班時間的,他們下班後,就隻有幾個值班的人,這些值班的人和我們關係都不錯,一般不會象家長那樣死死盯著你寫作業或者做奧數。夜晚是我們的天堂。
記得在十三、四歲時因為好奇,我和一個叫趙冰的孩子,就曾經翻越福利院的圍牆,去隔壁的火葬場看電視。
當時我們福利院的電視是上鎖的,到了晚上就鎖起來,看門人的屋子裏有電視,可是看門的老楊頭,不喜歡看電視,喜歡早睡覺。所以,每次當演到我們必須看的那個香港電視劇的時候,老楊頭就會果斷的走到電視劇前麵,“啪”的一聲,把電視劇關閉,然後打著哈欠說:太晚了,你們回去睡覺吧。老楊是出名的難說話,我們百般哀求,甚至用洗地賺來的幾塊零花錢買最貴的香煙,也很難打動這個喜歡早睡覺的老家夥。於是,在漆黑的寢室裏,幾個精力旺盛的小家夥,隻能想別的招數看電視了。一次很偶然的我們聽說,福利院隔壁的火葬場有電視,而且火葬場的電視就在一個無人看管的房間裏,隻要有膽子就可以去看一夜也沒人管,因為火葬場晚上下班了,除門口有個像老楊一樣的看門人,就再也沒有閑雜人等了。於是我和趙冰就計劃翻牆進去看那部香港電視連續劇。我們當時已經被劇情搞的很瘋狂。
在老楊習慣性關閉電視睡覺以後,我們回到寢室,等檢查寢室的男老師走後,我們就從窗戶爬出來,當時我們住二樓,離地麵很近,我們用手勾著窗戶下沿,身體吊在一樓和二樓之間,隻要一鬆手就輕鬆的落在一樓柔軟的草地上,之後,我們越過整個福利院,翻過圍牆,圍牆外是一條很窄的,用現在話說隻有兩個車道的鄉間公路,公路的對麵就是火葬場。一般城市的火葬場都在郊外。
我們躲開火葬場的大門,在一個拐角,翻進去,裏麵一片漆黑。我們按照聽來的路線,在火葬場裏摸索前進,來到一個黑漆漆的屋子前,我們不能確定這是不是有電視的那個屋子,不過看來這個屋子很大,象一個禮堂,我們決定進去看看,我們兩個在禮堂外圍轉了一圈,試探著,最後有一扇窗戶沒有關好,我們把它拉開一道縫隙,趙冰帶頭,我押後,進入了火葬場的內部。當時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膽量,現在寫下這段文學的時候,我手心都還是汗水。
進屋後,也沒什麼,隻是感覺到窗戶邊上有厚重的窗簾,趙冰把窗簾拉上,點起隨身帶的一個蠟燭頭,我們看到這是一間屋頂很高大的廳,應該是現在說的告別廳,這個廳非常高大雄偉,我們福利院的房間屋頂都很矮,站在上下鋪的上鋪,可以很輕鬆的摸到屋頂,這個廳不行,它很高,屋頂離我們很遠,這個廳也很大,在廳的兩邊,左右兩邊各有四根方形的柱子,顯得這個廳更大更空,正中還有一個黑框,裏麵一個微笑的中年人,應該是告別後,職工忘記收起的死者遺像。我們借著蠟燭頭的一點昏光,在大廳裏探索,最後發現大廳的後部有兩扇門,我們打開一扇,發現門後是一個有沙發的房間。除了一圈沙發就在沒有別的了。於是我們返回另一扇門,趙冰一般來說膽子比較大,他走在前麵。這扇門後麵居然是一條走廊,走廊很深很黑,似乎沒有窗戶與外麵連接,隻在走廊牆壁的頂端有幾個氣孔。趙冰鼓著勇氣在前麵走,我在後麵越走腿越軟,因為我忽然知道這個走道是幹什麼的了。我顫抖著把我的想法告訴趙冰,在蠟燭頭的照射下,我們已經隱約看見前麵的門了。趙冰咬咬牙,電視應該就在那個門裏,我們去看看,那裏也沒有,我們就回去。說實在的,當我猜到這是從停屍房往告別廳送死人的走廊以後,我其實就斷了要看電視的念頭了。可是這個時候趙冰不走,我是沒勇氣自己穿過大廳在鑽窗而出,再翻圍牆回去的。我真的害怕了。無奈,隻好咬牙跟著趙冰。我們來到我以為的停屍房門前,趙冰推了推門,門沒鎖,我們在門前猶豫了半天,最後因為蠟燭頭已經快燒盡了,我們才鼓起勇氣進去,我們誰也不想在黑暗中往回走。走進這間屋子,也沒有找到我們想找的電視機,這裏隻有一些空的擔架床,靠牆是一些巨大的鐵櫃子。我們在靠窗邊看見一些化妝品。趙冰提議打開鐵櫃子看看,我堅決的反對了。可是這個手欠的家夥,還是拉開了其中一個。裏麵啥也沒有,我提到嗓子眼的心掉下來了,不過接著就又提起來,趙冰又拉開第二個鐵櫃,這次裏麵一個黑黢黢的老太,看來已經死去很久,張著嘴,我記得是張著嘴,露出殘缺不全的牙。我瞬間奔潰,抓起那個蠟燭頭,反身跑向走廊,由於跑太快了,蠟燭頭居然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