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梅莉亞·瑪蒂爾達·杜布瓦,作為斯卡提王室後裔,想要登上國王寶座,至少要等到前麵二十幾位遠房親戚都死光才行。盡管在佩恩斯家族的“幫助”下,腓力一支幾乎喪失了所有繼承王位的資格,但即便如此,諾丁漢伯爵夫人的繼承順序依舊排在第十幾位。
所以——“我不過是嚇嚇她罷了,”莉亞倚靠在一堆塞滿羽絨的織錦墊子上,對她丈夫說:“事態的發展還遠沒到她能夠為所欲為的地步,即使殺掉那個孩子,也可能出現其他的王位競爭者。”隻要有心扶持,諾丁漢家族絕對有能力在繼承人裏挑出一個來,跟佩恩斯夫人唱對台。作為陰謀的篡位者,最好還是低調點兒,少幹些出格的、挑戰鄰居神經的行為。
伯爵大人不完全讚同他妻子的看法,他沉默片刻,注視了她好一會兒。“也許,這不僅僅是一個略帶恐嚇意味的玩笑。”
“什麼意思?”莉亞坐起身,挺直了背脊,“哦喬治,我不知道,難道你對斯卡提也有想法?”諾丁漢是個有野心的人,這毫無疑問,但他的野心遠沒達到盲目的、毫無休止的級別。對奧丁、烏拉諾斯以及吉爾尼斯,還有一半是對祖先的執念在作祟,而對斯卡提,他似乎從未表現出什麼特別濃厚的興趣。
果然,伯爵搖搖頭,“不是我。”不是他,自然是另有其人。
路易的女兒最終沒有被綁縛到刮刑架上,她被人強行帶走並看管起來。跟莉亞僅僅是虛張聲勢的態度不同,在聽聞諾丁漢伯爵夫人那番氣勢十足的宣言之後,一直保持沉默的奧斯布達女公爵反而昂起了頭。
與古老的佩恩斯家族一樣,奧斯布達也是一片富庶、廣闊、強大的領土,並且,更加獨立。即便是在腓力執政時期,都不得不對這位南方的母獅諸多忌憚,更別提王冠還沒到手的佩恩斯夫人了。
果敢、決絕、雷厲風行,這是奧斯布達女公爵得到的最多的評價,麵對眼前這件令她上心的事情,伊萊恩的作風也絲毫不變。瘋癲的女童在她手上,從喪失繼承資格的公主,立馬轉變成攻擊敵人的強有力武器。而現在女公爵的敵人,卻變成了她前陣子的盟友——佩恩斯伯爵夫人。
腓力之死,不是沒人產生過疑惑。國王年事已高是一回事,猝死卻又是另外一回事。可他當初下令燒死了大主教,緊接著又派軍接手了教堂,把神職人員們全都看管起來。那些精通醫術的修士們,都站在了他的對立麵,國王怎麼可能放心這群人給自己瞧病?!以至於當他死後,也沒個像樣的醫者給他檢查一番,更何況佩恩斯家族密用的,又哪會是什麼普通毒藥。
但沒關係,這都沒關係。正所謂捕風捉影,隻要有一絲風聲,就一定能夠順勢種下懷疑的影子。一個瘋孩子說的話,人們絕不會相信,但一個瘋孩子說的話,人們更加不會懷疑。她已經瘋了啊,難道還會故意陷害誰不成?正因為她瘋了啊,所以就像學舌的鸚鵡一樣,反反複複的聽反反複複的聽,錯亂的神經似乎也漸漸地把聽到的話語當做真相來接受了,轉過身,還能對著其他人複述出來。
就這樣,沒出一個星期,全城居民聽說了前國王那蹊蹺的死狀,聽說了某個大家心照不宣的傳聞。
佩恩斯夫人覺得自己冤啊,雖然也心虛,可是真的冤啊。她好歹活了七十年,會傻到搞陰謀還讓一個未滿七歲的孩子看出來嗎?什麼神出鬼沒的侍女,什麼顏色詭異的液體,還有什麼她跟侍女在黑暗角落中秘密的交談……是有一個侍者,在完事兒後就被佩恩斯家族人道毀滅了,但市麵上傳的街知巷聞的內容純屬憑空捏造好嗎?這麼蹩腳的陰謀暗害,簡直是在侮辱她的智商。
可就是這麼蹩腳的陰謀,月光城的市民們偏偏就相信了,甚至還包括不少貴族。你說巧不巧,王宮裏清點人數,還真就少了一個侍者。這對佩恩斯夫人來說,本不是什麼難抹的證據,少一個人是少,殺十個人也是殺,她本可以造成城破人亡的混亂局麵,把一些小細節不為人知的遮蓋過去。但這一切進行的太順利了,凱瑟琳母子的死,腓力的死,連路易都意外的把自己玩兒死了,佩恩斯夫人一時亢奮,也就暫且忘了去擦沒擦完的屁股,等她想起來回頭一看,晚了,奧斯布達女公爵已派兵強行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