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相館的故事
我是一個小照相館的老板,一個普通的人。
每天做著重複的工作。
看著日出和日落,人來車往。
我是個務實的人,日子也許就該平凡,偶爾會幻想過起伏的生活,但接下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卻讓我的生活不在平靜。
那天我很晚關門,因為接了一個麻煩的業務,金額到不是很大,隻是做起來非常煩瑣。一不留神,就到了11點45。我站在門口,迎著夜風舒服的伸了一個懶腰,這是我工作一天最大的享受之一。
我看看店外,平時熟悉的街道,在夜色的渲染下變的陌生。旁邊的理發店和幹洗店早已關門,隻剩我一家燈火在夜中徭曳。對麵是一個影視學校,白天校門帶給人們那種奮發向上的感覺已經不複存在了,它現在就象是一個巨大的嘴巴,在月光的照耀下,慘白的吞噬著人們的想象,它在無聲的嘶吼,讓人的視線無法從它那裏移開。
我使勁的晃了晃腦袋,人的確是善於聯想的動物,此刻,腦子裏積累的那些垃圾信息,通過剛才的想象,變的栩栩如生。“裏麵真的是學校麼?以後少看點鬼片。”我背上出了層冷汗,隨即又覺得可笑。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鬼?我轉過身去,開始收拾我的店鋪,準備關門。店裏還沒有取走的大幅相片在取笑我,不管我往那邊走,他們總是在看著我。
我把店鋪的卷簾門拉下來,看了看時間,差幾分鍾就到12點了。我迅速的整理了下攝影包,走到路邊,準備座車回家。小時候,我曾經把家門的鑰匙搞掉,被父母狠狠的罵過,從此心理上就有個很深的烙印,對關門和忘記拿東西這種事,非常的關心,甚至可以說是病態,老是擔心自己忘記什麼。於是,我轉過頭去看了一下我的門是否關好。
是關好的。
我看看我的左邊,公共汽車來的方向。18路車收的很晚,12點末班。但現在似乎根本沒有要來的意思。路肆意地扭曲到遠處,慢慢的融入黑暗之中。仿佛故意讓人看不到它的那一端承載著什麼。那邊是納溪,右邊是我要回的地方,瀘州。我的店,就介乎這2者之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煙稀少的地方。它雖然很小,但卻是我創業的地方。我不會讓任何人騷擾這個地方。想到這裏,我不禁又回頭看了一眼。
還是好好的關著門。
我是不是該去領個間歇性神經病的證明?(那樣以後座車都可以免費。)
“嘀!”清脆但巨大的汽笛聲把我帶回現實,隨著是一聲很長的嘶鳴。鋼鐵的巨獸喘著沉重的氣息,它的眼睛,撥開幽冥的黑暗,刺的我睜不開眼。車門“吱”的一聲打開,我渾然的塌上汽車的台階,看著裏麵空無一人的座位,如同置身冥界。
我疲憊的倒在靠右的車窗邊,這是我喜歡的位置,視野很開闊,而且在車子開動之前,能最後看一眼我的店。當我習慣的隔著玻璃看我店的方向的瞬間,我全身的肌肉都開始緊縮,血液似乎倒流到了頭部,毛發全部立了起來。我的店鋪門口,居然站著一個人!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這種小地方,夜生活基本是沒有,這麼晚了,誰還會出來走動?難道是竊賊?我的思緒亂到及至,腦子裏全是報紙上報道到過的入室搶劫案,它們讓我無法思考,整個生理機製陷入混亂狀況。“你到哪裏?”一個簡單的句子居然讓我半晌無法理解,聲音來源毫無疑問。我轉過頭來,激動的看著售票員,說不清一個清楚的詞語“我…店鋪….我到”,我詞不搭意,等我在回頭看店的時候,卻發現什麼人也沒有,任何東西也沒有。我呆住了,難道是工作太累產生了幻覺?我轉過頭,很別扭的掏出一塊五毛錢“我到瀘州。”
經過一段枯燥的路程,和糟糕的夜路後,我回到了我心愛的家。打開家門的一刹那,那熟悉的味道,所有的東西都井井有條,一切都是那麼美好。我把衣服扣子解開,把背包隨意一甩,襪子被我蹬到不知道那裏去了。我的背在尋找它的情人,找到了,安逸的沙發,我很享受沙發盡情的愛撫它的情人。所有的疲勞都拋在了腦後。
熱水順著我的肌肉和線條流淌,浴室燈光和著玻璃磚的紅色無情的炙烤著我的眼球,這種紅色,這種奇異的紅色,我好象在那裏見過?有資料指出,人的大腦在某些特殊情況下,是會屏蔽一些信息的,是為了保護大腦。比如特別恐怖的情況下,大腦會選擇忘記一些東西來防止它的神經被破壞。但又會在特定的刺激下,回想起一些殘留的東西。紅色,紅色的不隻是燈光,它還可以是,可以是顏料的色彩。我無助的拍打自己的腦袋,試圖找出這裏的聯係。但是毫無結果。
洗完澡,我躺在床上,回想今天的每筆生意,還有那個讓人不解的幻覺。在疲勞的邀請下,睡眠緩緩的到來。
在夢裏,風在敲打著玻璃窗,樹葉的倒影害怕的顫抖。在店鋪門口,四周很黑,都沒有色彩,也沒有聲響,唯一可以感覺到的隻有無法描述的低語聲。一襲紅色,在門口挪動,一點點的,接近我的店門。那個東西,不可言狀,讓人不安。似乎不是一個實體,沒有固定的形態。仔細分辨,才隱隱感覺那是個兩足類的生物,可以說她是人,也可以說她什麼都不是。用“她”這個詞,是因為居然大概在頭的位置,挽有2個老式的發髻。她以怪異的姿勢艱難的移動著,目標是我的店,身上的紅衣服在月光下散發詭異的氣息,腐臭伴隨著重重的腳步聲,如果我隔的足夠近,大約能聽見她重重的喘息聲。她不時的調整她的姿勢,我想不出有任何人能做出這樣的姿勢。她到了,她在拍打我的門,嘴裏不知道在喊些什麼,如果是的話,必然是世界上最惡毒的詛咒。你是誰,為什麼要打我的門?諸多的疑問,但我卻喊不出聲音,也無法移動。四周的黑暗把我漸漸的吸進,就象掉進了裝滿瀝青的池子。我完了。
“老板,取相片!”
“喲!”我猛的驚醒,強烈的陽光刺的我睜不開眼睛。一個大胸脯的小妹妹站在櫃台麵前傻嗬嗬的望著我笑。
“叔叔,取相片。”
望著小妹妹的背影,巨大的反差讓我非常不適應。我苦笑了一下,埋著頭開始整理相片。
我挺喜歡我的工作,膠片把三維的空間過化學的方式,暴光在了平麵的相紙上,多麼神奇的過程。它可以抓住生命的任何一瞬間,然後把瞬間變成永恒。我也可以分享其他人的人生。比如這個自信滿滿的女大學生,戴著博士帽的她對以後的人生充滿激情。而這一家人,則迎著三亞的海風,在藍色和金色間揮灑快樂。那個是小倆口歐洲7日遊,歌特式的大教堂,聖光的照耀。這堆證件是附近一個小學的,日期寫著2008.9.15日取件。這個是對麵影視學校的劇照,2008.9.15日取件。這裏還有個藝術照,2008.9.14日取件。也就是昨天,不過我看她可能是想過2天在來拿,現在已經是5:30了還沒有見到有人來。是個24寸的,發到成都去了。9日接的,瀘州出不了這麼大的相片。而從成都往返最少得1天時間,還要做裱糊的工作,所以時間上稍微的加長了一點。雖然每天接待很多人,但我還記得那個女的。不算漂亮,但是很幹淨,話不多,蒼白的臉讓她略顯病態。付錢也還幹脆,這樣的客人,不多見。
傍晚的太陽給屋裏每樣東西鍍上了金色,今天的工作接近尾聲。我熱切的接待完每一個客人,認真的付出,收獲喜悅。也許,會這樣平凡到最後吧。我這樣想。
我看看表,21:35。“嘩啦”卷簾門猛的落下,在落地的一瞬,它還瑟瑟的抖著。冰冷的金屬灰把我和外麵隔開。隻透過門上的氣孔向屋內投進幾絲光線,今晚得加班。有幾個急件,後天就要的,必須今天完成。
我轉身打開燈,看著白織燈照耀下的店鋪,心中略感孤寂。
在泡麵和口香糖的鼓勵下,我的工作基本完成了。我長長的歎了口氣,使勁的蜷縮在椅子裏。電腦的右下角顯示現在是23:48分。在我大腦完全放鬆的時候,我莫名的想起我昨天晚上做的那個夢來。為什麼我會做那樣的夢?真的是太累了?還有之前在我門口看見的那個人,真的是幻覺麼?或許是那個幻覺導致我做那樣的夢?如果真的發生夢裏的情況….我想著那個夢境裏的場景,全身不寒而栗。這時的街道上除了偶爾經過的車輛外,幾乎沒有什麼聲音。而我偏偏在這種時刻,聽覺邊的異常敏感,老是懷疑聽到什麼不正常的聲音。在細小的風聲中,我仿佛聽到有人在我門口輕輕的走動,離我的門越來越近,嘴裏含糊不清的吐著詭異的語言,彎曲腐爛的手指在我的門上輕扣著,呼喚我去開門。我身後右邊的攝影室也好象個地獄的豁口,黑的讓人沒有膽量去證實裏麵究竟有什麼。最不可思意的恐怖,正從裏麵爬出來。
“操!我日!”我憤怒的呼喊著,想要狂怒的驅散恐懼。
我需要休息一兩天。
等我罷好床,一看時間12:00是該睡覺了。
我關了燈,室內頓時伸手不見五指。
這個時候,街道上響起了腳步聲。
不是幻聽。
腳步聲一下重,一下輕,然後是長長的拖動。它震擊著我的耳膜,似乎是要將它撕裂。在這陰冷的黑暗中,我的身體和我的心顫抖不止,我感到不能呼吸,不敢做任何動作,生怕驚動了門外的人。近了,腳步聲越來越近。我不由的往後慢慢退去,眼睛注視著金屬門。本能的認定來訪者也許會破門而入。然而那聲音卻在離我門最近的地方停了下來,陰風穿滲我的衣服,撫mo著我每個毛孔。我毛發直立,呼吸開始變的急促,終於,敲門的聲音響起。那個東西的指甲一定很長,它用它在門上輕叩著,然後輕輕的滑動著,是那麼的急促和淩亂。我正毛骨悚然地聆聽著,但突然間,仿佛按捺不住躁動,門劇烈的晃動起來,它在錘我的門,非常的急促,似乎像要把禁錮它的棺材門板錘爛。它呼喊著,用來自地獄的語言!我毫無準備,防線在那一瞬崩潰。我無助的叫了一聲,然後跌倒在地上。然而我卻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全身的所有器官,都被剛才發生的事所恐懼,不願意聽從大腦的指揮。我看著門和聽著恐怖的敲門聲,無法移動,對眼前的一切都已經麻木,它要是進來了,如果想要做點什麼,我也無能為力(恐怕不是取相片那麼簡單)但事與願違,在我精神快要進入瘋狂狀態的時候,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我呆座在原地,象個驚醒的木乃伊,周圍象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安靜。過了不知道多久,也許是1個小時,也許隻有幾分鍾,我不知道。我戰戰兢兢地站起來,緩慢的向門的方向邁出一步,側著頭細細的聽著。門外隻有風在嗚嗚地遊蕩,偶爾聽的見一聲貓叫,象嬰兒的哭泣一樣,也許它也看到了什麼。我把手放到門上,那冰涼的觸感覺讓我渾身打顫。究竟是怎麼了?我掏出了鑰匙,當人處於極度的恐怖緊張中的時候,他是會逐漸習慣這種感覺的。我現在的好奇大於了恐懼。俗話說的好:好奇害死貓。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我隻想看看這個來訪者的樣子。在這種怪異的心理驅使下,門緩緩地拉起。如果當時有人在看我做這個事情,他一定會很難忘記我臉上扭曲的笑容。
“嘎~~吱——”門在金屬凹槽裏挪動,腐鏽的金屬末在空氣中奔走,刺激著我的咽喉,讓我咳嗽了起來。一股冷風由外麵吹進。
“……..!”
我的眼皮包不住布滿血絲的眼睛,它想要奪框而出。室外一個巨大的陰影,但它的產生是因為那棵大樹。除此之外,就隻有黑暗,和偶爾過往的車輛。
“你是說,你因為工作太累產生了幻覺?”座在對麵的人十指交叉,放到嘴邊上。非常專注的看著我。“不是幻覺,我認為是那種東西。”本來深陷到沙發裏的我,身體前傾。“而且我也從來沒有出現過幻覺!”我非常肯定地說。“你也許認為是自己太累了?”他往我肩頭上拍了拍,示意我座下,並放鬆自己。“金,你應該了解我。我不是精神脆弱的人。我是真的感覺到了,你說是幻覺的話,不可能那麼真實的。”我又靠到了沙發上,點了一根煙。座我對麵的人,是我的朋友金,我們一起長大,彼此了解。他現在在一個中學任教,善於思考問題,但對任何事物卻不輕易下結論,非常嚴謹,而且非常熱情。所以我很多事情都喜歡找他商量。他笑著把煙灰鈄掉,“從小我們不就一直對鬼這個問題感興趣麼?不是一直想搞清楚世界上有這個東西麼?”是啊,所以我才那麼喜歡看鬼片。“我一直沒有放棄研究,作為自己的業餘愛好。”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到一個滿是報紙和文件夾的桌子,還有些我不知道是什麼的小物件。“我其實也認為你不是瘋子。”他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我報以感激的微笑。“什麼是科學?”他盯著我的眼睛。我聳了聳眉毛“恩,方程式,愛因斯坦,宇宙起源,生物工程學,基因,或者社會進步什麼的吧。”他做了個終止的手勢,神色凝重的看著我,身體也向我這邊靠了靠“其實所謂科學,就是越來越證明上帝的存在。”我看著他的表情,突然想笑。“我草,你是偉大的人民教師,捍衛科學的鬥士。怎麼,現在連教師都這麼前衛,開始研究鬼神了?”“這是非常嚴肅的問題”他突然站起來“你現在可能沒有關注這些事情,但我在關注,通過網絡。在國外,靈魂學是門很重要的學科,每年都有機構撥專款來資助研究。因為以現在的所謂科學力量,根本無法解釋有些現象,隨著科學家門對任何事物的研究,越深入越能證明上帝的存在。你,現在遇到了事情,生活受到幹擾,於是你星期天來找我,把我從我溫暖的床上叫起來,聽你說該死的故事,然後你說你不信任我!就好比你感冒了,你去找醫生,醫生給你開了藥,你卻說“去你的我才不信你呢!””我雙手舉到胸前,示意他別激動“噢。我不是侮辱你,隻是你把“靈異”這種事和科學扯上關係,我還是不是很習慣,哈哈。”我遞了根煙給他。他白了我一眼。“你要善於變通。”“是,請繼續。你怎麼看我的那個事?”“這個問題很複雜,因人而異。”他點起了煙,我們是從來不會浪費煙的,你隻能從寢室裏看到煙屁股。“首先我給你說下鬼或者說見鬼是個怎麼回事情。”“恩”“根據愛因斯坦的物質不滅定律,任何東西都不會突然消亡,比如屍體腐爛了,肉會被細菌,分解成其他的元素,飄蕩在空氣中。”我趕緊把火腿腸從嘴裏拉出來,示意他繼續“吃進的食物會邊成能量,維持身體的正常運轉。那麼人死了呢?肉體是腐爛了,或者燒了,但思想呢?”“變成鬼了。”“你知道那個著名的實驗麼?”他說的實驗,我大概知道,是說英國的一個科學家把一個將死的人放到一個精密的測量儀器上去,在他死的一瞬間,儀器表上的讀數少了0.幾克,他認為那就是靈魂的重量。所以我說“知道。”“說明是有一些東西存在的。最近的研究認為,所謂靈魂實際上就是一種波。就想無線電一樣。”“噢?”我坐直了身體。“恩”透過窗簾的光使他的眼睛閃爍著詭異的光芒“隻要調到適合的波段,就會接受到信號。這,就是所謂的見鬼。”“你是說同步波段?”“對,一般不同步的人卻是看不到。”“那怎麼樣才能算同步?”“一般來說,是談論死者或者特別害怕的時候,這種時候的腦電波頻率和鬼魂的頻率差不多。不管是怎樣死去的人,他對人間還是有強烈的留念,如果談起他,就會引起同步。還有晚上夜深的時候,這個時候人的潛意識會想很多事,比如因為黑暗就想起以前看的一些關於黑暗的恐怖故事,這個時候特別容易和鬼魂的電波同步。所以,這也是為什麼在晚上特別容易看到鬼的原因。當然,也不完全是那樣。”他站起來,領我到那邊放滿資料的桌子麵前。我看到琳琅滿目的過期報紙,和資料,有講歐洲有四大鬼宅的,也有講剛才那個著名實驗的,還有一些吸血鬼於20世紀初被確認在次出現的報道。他將這些東西都翻到一邊,抽出一份打印的資料,把它放到我鼻梁前。上麵赫然寫著幾個黑字“收音機晚上收到鬼電波”。講的是成都有個老頭晚上收音機,卻收到送葬時的敲羅聲,還有斷斷續續的嚎叫聲和低沉的金屬摩擦聲。“這就是列子,當然表現出來的方式不一定都和你一樣。”我腦筋飛快的運轉起來,照這個邏輯,看來是我和誰的頻道同步了,但是“但是我沒有想和誰同步呀,我加班我招惹誰了?”“所以說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他把手抱在胸前,來回的渡著步。“有些人,死的時候腦電波異常的強烈,你也可以理解成是枉死的人。一般的理解就是說他們緣念大。他們死的時候,非常的不情願,或者還有什麼心事為了,需要找個適合的人來做一些事情。”他這些話說的我毛骨悚然,“你你是說他主動來找我我多大能耐呀,能做什麼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