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者穿地取水,以瓶引汲,謂之為井。
院中的這口井,也不知道有多少個年頭了,井欄上的石頭依稀有些古老的文字,卻已無法辨認……
“媽,媽!”
下著大雨,李佳妮跑來母親的新居,一棟漂亮的別墅前,又喊又叫的。
“媽,你開門,我真的是有事兒!”
任她怎麼叫,母親就是不給她開門。李佳妮似乎已經習慣了,依舊耐著性子的敲門。
“又什麼事兒非得半夜三更的來?先說好啊,要錢我是一個也沒有!”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穿著吊帶的長睡裙出現在還掛著鎖鏈的門縫裏。
“媽,我爸的老毛病又犯了,我把親戚朋友都借遍了,住院費還差三百塊錢,您看能不能……”
“我可沒有!”還沒等她說完,那女人就打斷了她的話。“想當初我和你爸沒離婚的時候,他一個月才掙一千多塊,光是一個開顱手術花了我多少錢?還不都是我娘家人給墊上的,你說說,你們老李家是出錢了還是出力了?後來又買房子,你又要上學,我們家有多少錢往你們身上貼的,我告訴你,我已經和你爸離婚了,你看看,”女人指指身後的房子,“我也結婚了,更管不到你們的事,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說著,門“砰”的一聲又關上了,李佳妮也不想再去敲,她知道,再敲也是沒有用了。
父親是個老實巴交的人,說難聽點兒,就是窩囊。因為家裏困難,和那女人結婚後就一直住在李佳妮的姥姥家,每天洗衣做飯帶孩子,還要伺候兩個老人,哪裏還有什麼男人的氣概。自從那年一場大病之後,身體更差了,走路也有些不方便,那女人就更嫌了他們父女兩個。可是李佳妮的父親掙的錢並不少,每年除了那些死工資,總要想方設法的做些兼職,貼補家用,雖然不多,但在這小縣城裏也算的上“小康”。李佳妮的爺爺奶奶都去世後,留了一處老房子給他們,那時又趕上單位分房子,他父親連忙把老房子賣掉,湊齊錢買了一套,將她姥姥姥爺一起接來住,可是,離婚時,那女人隻給了父女倆三萬塊,就將他們趕了出來。
李佳妮無奈的歎口氣,冒著大雨往回走。她恨父親為什麼那時候不要那套房子,他老是說當初是想讓女人看在房子的麵子上收留李佳妮,可那種女人哪兒會那麼做?李佳妮也曾和父親鬧過,也埋怨過父親懦弱,可這還有什麼用呢?她隻有打起精神來陪父親把這日子過好。
家裏黑著燈,李佳妮摸索著開了門,想打開門燈,可雨水滲進了開關裏,把她電了一下子。
“哎呦!”李佳妮大叫一聲,幸好沒事。
“你回來了!”父親咳嗽了幾聲,聽這聲音,哮喘又重了。
“回來了!”
“洗洗睡吧。”
父親沒有問她借沒借來錢,在這個家裏,他們都絕口不提那個女人,免得都傷心。
李佳妮的眼淚悄悄的流了下來,她咬緊嘴唇,不敢哭出聲來,怕父親擔心。明天,明天還要上班呢。想到工作,她更是頭疼。當初借了那麼多錢,父親求爺爺告奶奶的把自己塞進了這麼個單位,本以為這是個事業單位,工資少些沒問題,至少是個鐵飯碗。第一年還是不錯的,每個月七百塊,到了年底有二百的獎金。發第一個月的工資的時候,李佳妮高興的不知道怎麼著才好了,買了酒,營養品,還有一身衣服,跑到了那女人那裏,想著緩和一下關係,可那邊的人東西是收下了,沒說幾句話就把她又攆了出來。沒幾天,外麵就瘋傳李佳妮怎麼怎麼不孝順,第一個月的工資都沒給自己的姥姥姥爺買東西。她回家趴在床上大哭了一場,兩天兩夜沒吃沒喝,可第三天是星期一了,她依舊得收起委屈,上班去。
她不願意再多歎一口氣了,拿著木桶從井裏打了一桶的水,準備洗洗臉。
這口井有些個年頭了。當初被趕出來的時候,他們手裏的錢隻能買的起這座房子的。房子不算太壞,三間,院子不大,有兩間小倉庫,夏天的時候其中一間就充當廚房。房子裏沒有下水道,就自己在院子裏挖了個大坑,上麵封好,做下水道;沒有自來水,隻有院子當中的一口井。李佳妮初來時並不習慣,慢慢的,她開始喜歡上了這口井。因為每次站在它旁邊的時候,總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父親不在家的時候,她喜歡對著井說自己的心裏話,有開心的,有不開心的,有時候是同事今天買了一件紅毛衣,鮮紅鮮紅的,要二百多塊,更多的時候是她又被領導罵了。那井就在那兒那麼聽著,時不時的有一兩片柿子樹的葉子掉進去,初夏的時候,還會有沒成熟的小柿子會剛好掉了進去,噗通一聲,嚇李佳妮一跳,自己“咯咯”的在那兒笑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