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天殺星 美人當(2)(2 / 3)

賬房李先生停下了撥弄算盤。

饒是伶牙俐齒的小廝孫金銀,也一時訕訕的找不出話來說。

隻有櫃頭外,在一旁靠著牆根、懷抱大掃帚的聾啞老人錢老頭在望著這一切傻笑。

他這笑是習慣養成的。

因為典當主人曾大老板曾九侯曾說過,如果錢老頭不笑,即使人再勤快也攆他回鄉下去。

因為錢老頭那一張棺材板臉如不笑便顯得死沉沉的特陰。

這種陰讓人有如進地獄的感覺。

最後還是趙老夫子開了腔。

他問來人:“你這宗‘當’,打算怎麼‘當’?”

他不能不接“當”。

誰叫典當主人一高興頭腦發昏,胡亂塗下“唯我武林,無物不當”這八個字呢?

做職員部屬的,便明知老板、上司是放屁,也要盡力去證明這個臭屁也是放得正確無比的。

否則,你恐怕隨時要被請吃“炒魷魚”了。

聽趙老夫子開了腔,那死眉死眼的白臉人笑了。

他開始說他的“當”法。

阪田一郎與五個頭紮白帶子的白衣東瀛武士衝出了老大房典當後院。

當他們六人如六頭饑鷹怒飛,衝出典當後院那不知什麼時候高出三尺刀尖籬笆的圍牆時,他們心中都有一種再世為人之感。

來時四十人。

歸時隻三雙。

還有三十四個人俱喪生在四大戍房武師們的兵器與典當內各種各樣的機關、消息、陷阱、暗器、毒火、刀網、血箭、藥弩之下。

那些神封鬼殺的機關、陷阱、消息、暗器,防不勝防!死了的三十四人中,至少有三十人是因此種殺傷而死的。

六個人為了衝出典當,都盡了死力。

他們每人都殺傷了至少五個戍房武師。

使他們心寒的是,他們死了這麼多人,竟沒能如計劃中部署的那樣,能殺入水、木、金、火、土五宮中的任何一宮。

對這五宮的護衛情形與護衛者武功高低、人手實力,竟一無所知!

以這樣的敗績回去,恐隻有遭到柳生花男的嚴斥(他們尚不知柳生花男已死。)

但不回去,又能奈何?

對那些精心計算好角度、射程發出的暗器、箭弩,對那些忽然從天而降的刀網、從草地裏陡然飛起的毒火,足底下忽裂開的陷阱、刀坑,他們除了送死外又有什麼對付之策呢?

“八嘎!”阪田一郎咬牙切齒地叫道。

他身上白衣,濺了不少同伴與敵人的鮮血。

鮮血甚至濺到他眉毛上、臉上。

他手中的倭刀也已有些卷刃

“我們的,回去!”

“你們回不去了!”

阪田一郎和那五個東瀛武士麵前,忽出現了一個人。

一個身高九尺八寸,虎背熊腰、虯髯環眼的魁梧漢子。

漢子左手拎著一口劍。

一口裝在劍鞘中的劍。

劍鞘灰舊、古老、黯淡,若一個英雄遲暮的老人。

漢子往那裏一站,放目看了一眼。

這漢子隻看了一眼,阪田一郎頓覺得自己前前後後、左左右右、上上下下,俱被一口無形的劍封住了出手。

劍氣縱橫之廣,竟至於上達九天,後達至萬裏之外,下至幽冥地獄,橫掃千軍,勢不可擋。

他,阪田一郎,藤原竹劍門的第一高手和另五位身經百戰的悍勇劍士、刀客,在這漢子眼中,渺小如芥子,在漢子這放目看了一眼之間給劍氣絞成齏粉了。

阪田一郎之所以被柳生花男倚為左右,就在於他能沉得住氣,遇敵時能戰勝武功高過他的敵手。

但阪田一郎這次可沉不住氣了。

他的心境忽變得很狂躁,很亂。

他覺得心裏在發空!

他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的鬥誌將完全被對方瓦解!

於是他出手。

他出手,以雙手舞劍斫向那沉穩如山的漢子。

他的劍攻出,像閃電,像匹練,像烈焰!

也像毒蛇!

從草叢中怒射而出的、急噬行客的毒蛇!

他要殺掉這漢子!

阪田一郎一動,另五個東瀛武士也齊動了!

三支細長的鐵劍、兩把倭刀從五個方向齊向那漢子刺出!

五口刀劍飛擊而出,刀劍在空中飛舞,恰與阪田一郎的劍配合,揮寫出一個險密峻寒、破雷飛電的大字

“殺”!

“殺”字一出,頓時連天地俱為之顫了一顫、黯然失色。

殺氣淩厲之至!

“我們來‘當’小姐,說白了,是拜托貴鋪保護小姐幾天。這些天來,城內連連發生盜案、采花案,弄得人心惶惶。敝東家覺得,隻有把小姐寄居在貴鋪,才覺安妥。”

“至於身價多少,請老先生過目一下,按貴鋪估價規矩辦,該值多少銀兩,事後敝東家願出十分之五的銀兩以為‘當銀’利息。”

趙老夫子趙象簡沉吟了一下,問:

“不知‘贖當’時有什麼說法?”

白臉人:“‘贖當’時隻要我家小姐還是個大活人,沒傷沒病就行。”

白臉人又加了一句:“為了表示誠意,我們可先付一半‘當銀’利息。”

賬房李先生不由插言問:“不知你家小姐身價是多少?得‘當’多少時候?”

這話問的也是,如果是一個隻值百把兩銀子的人,這“當”即使做下來,也不過三五十來兩當銀利息收益,若是吃住上一年半載或成了無人來贖的“死當”,那不就白養了一個大活人?

白臉人聞言豈不知別人問的心意,當即陪笑應道:

“不瞞您先生說,若不是敝東家的千金有傾城傾國之貌,敝東家仰仗千金得享一個天大的富貴;若不是有萬兩以上的身價,我們也不敢煩貴鋪這樣的大典當。要說‘當’多長時間,也不過半個月光景。”

若是值萬兩銀兩,“當”上半個月,能賺上一半銀兩以為“當銀”利息。這生意是值得做的了!

趙象簡聞言,歎了一口氣:

“好,且把你家小姐叫出一看。”

白臉人聞言,愣住了,上下打量著趙老夫子,仿佛趙老夫子臉上刻了一朵花,或鼻子上正有三隻螞蟻打架。

白臉人這樣看了片刻,見趙老夫子一本正經毫無異色,不由也歎了一口氣。

然後他作了一揖:

“再見。”

白臉人說完,竟真的頭也不回,轉身向門外走去。

白臉人的意思很明確

再見,就是再也不見了!

白臉人剛走到門口,便發現門口赫然已站著趙老夫子趙象簡。

趙象簡皮笑肉不笑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