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第101本書,卻是我的第一部中短篇集子。
我的文學生涯,大體上可以分為兩個階段:一個階段是1949年以前,以寫短篇為主;一個階段是1974年以後,以寫長篇為主。
1947年,我在嘉興上初中。我愛好文學,以“文學青年”自居,晚自修時間,很少做作業,總是把時間挪用來看小說和練筆。看得雜,寫得也雜。小說、詩歌、散文、小品,什麼都寫。嘉興地方雖然小,卻有五份報紙:《嘉區民國日報》、《嘉興人報》、《嘉興商報》、《民國日報》、《秀聲報》。這些報紙,雖然都有副刊,但是除了《嘉興商報》的副刊有微薄的稿酬之外,別的報紙,因為銷數低,都沒有稿酬,投稿的人很少。所以我有了自己比較滿意的作品,拿去投稿,居然也能發表。接連發表了幾篇,在學校裏“出了名”,老師和同學們都誇我,增強了我的發表欲,就接連不斷地投稿。1948年上半年,嘉興幾份報紙的副刊上,幾乎每隔一兩天都有我的詩文發表。地方報紙的副刊篇幅小,一期不過四五千字,所以,我的短篇小說,都是用“連載”的形式分四五天刊完的。
1948年下半年,我在杭州上高中,練筆更勤,繼續給報紙副刊投稿。杭州的報紙副刊是有稿酬的,最高可達“千字鬥米”(一鬥米15斤,合現在30元左右),發表欲更強烈了。當時有三個地下黨員在杭州編副刊,謝獄(謝伏深)編《東南日報》的副刊《東南風》,周冷編《東南日報》的副刊《青年版》,張白懷(張抗抗的父親)先生當時隻有二十六歲,卻是《當代晚報》的副總編輯,而且還是地下黨的文化委員會成員。他們對我這個十六歲的大孩子關懷備至。我當然不知道他們的政治身份,隻是知道他們思想進步,而我,則是對現實不滿的青年,是當年的“憤青”。
那一段時間,發表我的文章最多的,是《大華日報》的副刊《龍門陣》。編輯白華,是個穿長袍的老先生,政治背景不詳。在他那裏發了幾篇雜文以後,他很賞識我。謝獄是勸我多讀少寫,白華卻勸我要盡力多寫。他約我在他的副刊上開一個花邊專欄,每天發一篇五六百字的時評。當時我住在裏西湖瑪瑙寺,所以就用“方丈漫筆”作為專欄的名稱,而且故意在文末寫上“某年某月某日寫於裏西湖瑪瑙寺”。因此,許多讀者都以為是瑪瑙寺的老和尚“動了凡心”了,卻不知道這些嬉笑怒罵的文章,竟是出自一個十六歲的大孩子之手。
1949年上半年,我的第一個小長篇《汆江浮屍》在《金華民報》連載。
1949年5月,浙江解放,我因為愛好文學,想當記者,報考了二野軍大三分校新聞係。
我把解放前發表的文章剪貼成三個本子,交給政委,目的當然是“顯擺”自己會寫文章。但是政委看了之後,對我的評價是:年齡不大,文筆和觀念都很陳舊,不適宜當隨軍記者。我自己看了一些解放區的小說,也覺得自己的水平比趙樹理等解放區作家相差太遠,就不再迷戀文學,而改為從事純語文研究,而且做出了小小的成績,終於被吸收到中國文字改革委員會(國家語委的前身)工作。
這就是我解放前寫過短篇而解放後不再寫的原因和經曆。
文革期間,我都已經被發配到勞改農場,而且決心不再從事文學創作了,但是我對四人幫的文藝理論真的十分反感,實在忍不住,終於破門而出,用我那“陳舊”的觀念和文筆,悄悄兒寫成了一部200萬字的長篇曆史文化小說《括蒼山恩仇記》,文革結束後由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累計印數達70萬套,一炮打響,從此一發而不可收,到今天已經出版了45本各種題材的文學作品,包括小說、傳記、詩歌、評論等等;此外,還出版了55本電腦教材,累計一共出了100本書,總字數超過了3000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