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侯村十裏坡住著一位頗有些傳奇色彩的女人。
此人已年過百歲,曆經腥風血雨的世紀,橫跨舊社會,民國,新中國三個時代。隻要一眼望去,就算不細看她那褶皺的臉,也能從那犀利而凝滯的眼神中讀出——這個女人曾飽經風霜。
這個女人的身世神秘,甚至神秘到那些年長的本地人竟然都無一人知道她真正的名字。
女人剛來的時候幫村裏人看風水,趕妖驅魔,人們見她的做法確實能夠消災招福,便就尊稱她半仙。但是未曾料想,她卻對此稱呼非常厭惡,後來人們聽她說自己在家排名老七,便改了口把她喚作七姑。
七姑的確和一般人不同,這裏指的一般人即是沒有任何怪異能力的普通人。她自小就通曉陰陽,生來就帶著雙能看見陰界事物的眼睛。小孩子童言無忌,口無遮攔,興許看破些玄機便口嘴無輕重,道了些忌諱事,說了些晦氣話,結果反倒惹下了諸多禍事而飽受同鄉之人排擠。好在她的祖上也算得上是一有些權勢的地主,不得已下她的父親出錢把她寄養在了一位外省親戚家。又過了些年,誰知那家親戚是個不講道義的賭徒,因為欠債竟然瞞著孩子的雙親將當時年僅十三歲的七姑賣進了一家妓院,之後七姑幾次逃跑不成反被打斷了雙腳,成了個殘廢。就是這般不濟,還被當地的地痞低價買走扔在街邊要飯,成了個地地道道的殘廢花子。
村裏有人曾經傳言看見過七姑臥房裏的一張畫,畫中美女便是七姑,如若此人真生得畫中那般嬌嫩美貌,那她的經曆可歎是暴殄天物了。
至於後來的事情七姑沒有對任何人談過,皆說這是天機。村裏有個出去打工的人回來傳言說:七姑靠著雙手拄著兩爛木塊拖著殘廢的腳爬了三年,終於血肉模糊地爬上了昆侖山,在那裏她拜師學藝識得了幾位高人。
這個身世坎坷的女人在此中確還有一段福緣:話說,在機緣巧合之下,七姑結識了一位號稱魯班之術的傳人。這位白發長髯的老翁見這個女孩實在可憐,便為她做了副能行走的木質假肢,讓這個命苦的女人終能夠再次地站起身。後來的日子裏,這些隱世在昆侖山的高人又教了她一些道法和看命算風水的本事。
七姑在昆侖一呆就是二十年,直到自己的祖師爺功德修滿,仙逝凡塵之後,方才下了昆侖山。
這件事情的詳細淵源,隻怕日後機緣契合才可再談及。
七姑對於陰事了若指掌,她見過的死人或許比活人還要多。她來後整個村子的習俗都順應地改變了,許多風水都經她的手改整過,誰家的喪事,紅事都得經她的口問問。說來也真蹊蹺奇妙,至此,村子風調雨順,人們都豐衣足食。而村人也就越發的尊重她了,也算讓她有福分,能在此安度晚年。
也就在七姑九十高齡之際,竟然破天荒地收了隔村一寡婦的兒子為徒,好事者又不解。自七姑來此已有多人前來拜師,可統統都被她所拒絕。七姑坦言:我這本事,隻怕非天生能通陰陽之人才學的來,此時機緣還未到,末了,那人自會來拜。
話說這個小子雖然平日裏不善言談,卻生就健壯,眼耳靈敏,還因多次偷盜被同鄉的暴打過幾次。無法解釋的是不知為何,他總能通曉別人家的錢財位置,若不是因為生的身材粗壯些,每次行盜都發出聲響怕是輕易拿他不得。
自從這孩子拜入七姑門下,同村之人無不對他另眼相看,而他亦不敢再行苟且之事,這倒也算是善事一樁。
七姑所到之處妖魔無不潰散而逃,家家戶戶都錦衣玉食。鄰裏鄉裏都風調雨順,甚至在戰爭年代戰火也不曾燒到此處。鄉人都將她供為活菩薩,又因她年事以高,人事上成了村中最有資曆的長老。
七姑這一生人算命無數,斬妖無數,對於人間之事怕是能造福仙塵了。可是偏偏七姑此生就卜錯一掛,而這一卦正是她自己的死期。
這天,她將徒弟叫到麵前。
這個徒弟跟了她十年,早已經從當年的孩童長作了一壯碩的青年。
自從跟了七姑後,這少年便更名換姓,用了七姑賜他的法名——槐木。
這日,對於盧侯村來說原本應該就是平平常常的一天,可是一件對於村民來說可算得上是嚴重到天塌下來的災難即將不脛而走!
槐木將肩上挑著水桶的扁擔放下,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珠,大步地跨進了禪房。
“師傅,叫我有什麼事啊,我那邊缸裏的水還沒有灌完呢。”
七姑看也不看他,隻是低著頭問道:“木子啊,我問問你,你拜入我門已經多少年了?”
“怕是十年多了吧。”
“那好,十年來你可曾想過你所學之術到底源自何門何派?”
“這個……,”槐木抓著頭有些為難地說,“說實話啊師傅,弟子腦子愚笨,真沒有想過。”
七姑點了點頭,歎了口氣說:“沒想過就好,有時候啊,人想多啦,命也就不長啦。”
槐木看著七姑的背影突然覺得背後涼颼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