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那一次搬家隻持續了三個月。我們家再次搬走時,大娘遠遠站在一邊,看著爸媽往車上放著東西,我蹲在地上用樹枝撥著地上的螞蟻。那時已經快入冬了,風很冷,大娘還隻穿著一件單衣站在門口,頭發被風吹得很亂,被外麵整齊黑發壓蓋著的花白頭發在風中飛揚著。大娘手裏拿著一碗煮花生,眼睛直直地盯著我,我哭了,沒有一點預兆。爸把我抱到了車裏,隨手塞給我最喜歡的小人書,我透過車窗看到媽向大娘走過去,大娘拉著媽的手不住地哭,媽靜靜地拍了拍大娘的肩。她回到車裏時手上拿著那碗煮花生,這次我家搬得很遠,我在車上睡醒了兩次也沒有到,路上我餓了,當我把手伸向那碗花生時,媽打了我手一下,從包裏拿出塊麵包給我,然後不聲不響地把那碗花生從車窗扔了出去。
那一年我九歲,上小學三年級,從那以後我們家再也沒有搬過家。
我上的大學離我家其實並不遠,隻有四、五十公裏。但我很少回家,一到周末我就會一個人呆在寢室裏不動不動。室友們和我的關係都不是很好,但我已經習慣了這樣。在大學裏唯一常常找我玩的人就是老大。叫他老大是因為他是我在醫學院同鄉會的老大,高我三年,學檢疫的。而他也已經習慣了以老大自居,入校的第一次同鄉會上老大說他第一眼就發現了我。
他拉著我的手說,難得我們醫學院來一個你這樣一表人才的,怎麼樣,以後我們這個同鄉會就靠你了。
其實我們同鄉會隻不過十幾個人,我們家鄉考到這個醫學院的很少。老大卻把這個同鄉會很當回事,雖然見我對同鄉會沒有一點興趣也不怪我,還是拉著我的手不住地說話。我默然地從他手裏抽出手,找到了一個角落坐下來,麵無表情地看著窗外。以後每次同鄉會,我都會借故不去。平時在校園裏看到所謂的老鄉也會低著頭假裝不認識。後來老大跑到我們寢室跟我說過曾經在我們老鄉裏有一個女孩喜歡我。而我聽到後還是躺在床上頭直直地盯著天花板,隻當沒聽到。我很少對老大熱情過,但老大對我的熱情從不減少。差不多每個星期都來找我一次,和我一起出門的時候,不是摟著我的肩膀就是拉著我的手。我開始以為老大是個GAY,可是後來老大告訴我他有女朋友,一個交了八年的女朋友。那次是在我們一起喝完酒以後一起站在操場上撒尿時他告訴我的。
我這輩子就喜歡這麼一個女的,我們交了八年了,除了她我都想不出來誰能陪我下半輩子。
老大跟我說這話時,尿剛剛撒完。他沒有把家夥放回去,反而放在手裏搓來搓去的。他喝多了,在操場中間滿臉通紅地手淫,我靠著足球門,一邊抽著煙一邊看著他。
那一年我十九,老大二十二。
一個月以後,老大衝進我寢室,手裏拿著兩根木頭桌腿,扔給我一隻。
走杜明,快下樓!
我光著上身隻穿了牛仔褲和拖鞋就跟著老大跑了出來。老大很愛打架,而且都是為別人打。老大的義氣在我們學校很出名,但他以前打架時從來不叫我的。結果走到樓下時,老大把嘴貼近我的耳朵,
你別怕這次對方人少,你跟著我就行了,到時候你在我們學校也就有名了。
到現在我還認為老大挺幼稚,他學的專業不好,他在班級裏的名次不高,卻用這種方式在學校裏出名,還以為我也會喜歡這種出名的方式,也許因為我的專業也不好,我在班級裏的名次也不高吧。結果那次老大估計錯誤,當我跟著老大走出校園時,突然從馬路對麵裏的飯店裏衝出二十幾個人。我看出老大比我還害怕,我甩掉腿上的拖鞋,拉著老大就往回跑。老大可能嚇得神經有點失常,他眼睛瞪得大大的,舉起了手裏的桌腿反而向人群衝去。我們這邊不到十個人,而對方有三十多個人。那一場架打完,兩個學校間的馬路上散著幾十根木棍和鐵條。老大在那一次被打得很慘,但卻是最讓他自豪的一次。在慶功宴上,他讓我坐在他的左麵。看見我的腳上還沒有穿鞋,他蹲下來把自己的鞋解開硬要穿在我的腳上,旁邊一隻小手輕輕在桌子上麵拉著他。老大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