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苦思了一夜,終於有了突破,正盼著趕緊對付完了功課,好去找秀娥。她肖想西苑那三池水已經很久了!
她正寫著第八張小楷的時候,冰玉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衝了進來,不由分說,架了她就往外拖。楚言又驚又怒,隻來得及叫繡繡和素兒把她的東西收拾起來,一路上,板了個臉一聲不吭,就當自己是□□了。
冰玉和十四阿哥見她真的惱了,連忙賠笑解釋。原來,納爾蘇幾人的旱冰鞋也已經拿到了,一夥人呼朋引伴到處找地方練習,可惜不得法,始終不能體會楚言所謂飛翔的感覺,在抱怨她騙人之餘,有人想起應該讓她親自傳授。這幾天,三位阿哥和冰玉派人來過,親自來過,卻總也沒有照著她的麵。今天,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一商量,等不得她做完功課了,早早過來堵住她,拉了就走。
楚言心裏一軟,臉上就繃不住了,想想她也有一陣子沒有見到這些人了。她隻顧忙著自己的私事,還真冷落了他們,就連四阿哥來查了兩回功課,也沒找到她,還是素兒把她臨的帖拿出來給他看了完事。
那三個人拉著她七拐八彎,突然眼前一亮,好大的一個廣場。中央一條漢白玉的小道,兩邊連著漢白玉浮雕的台階,寬闊的台階分別通向巍峨的宮殿,紅牆黃瓦,肅穆莊嚴。
“那裏是——”楚言哆哆嗦嗦指著兩邊的宮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個是太極殿,那個是中極殿。”十阿哥毫不在意地回答,一邊大聲招呼著廣場上零零落落的幾個人影。
十三阿哥臉上帶笑,走過來打招呼:“還是十哥能耐,到底逮住了這個丫頭。”
楚言不敢置信地瞪著那些人腳下的旱冰鞋,連著深呼吸幾下。罷了,既然太廟可以用來開音樂會演唱會,太極殿後麵的廣場自然也可以用來溜冰!臉上鎮定了一下,她認真地看這三位阿哥:“我是被你們綁架來的!不是我自己來的!”
三人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她是怕被人抓住受罰。十阿哥斜著眼看她,裂開嘴嘲笑:“爺還以為你膽子真有多大呢。原來也就比老鼠膽大一點兒!怕什麼,有我呢!看誰敢為難你,爺撕了他!”拍著胸脯,保證她的安全。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也都笑,安慰說:“別擔心!這裏一兩年也用不了一次,平日裏除了打掃的沒有人來。”
楚言甩了甩頭,拋開心底的不安,就再瘋一回吧!拿過冰玉的旱冰鞋套到腳上,站起身,飄然溜了一圈。現在,這個廣場比在後世她來故宮遊覽時平整多了,大塊的方石,石縫大概是用三合土勾過,幾乎感覺不到。難為了一群人,居然想到了這裏。
原來三三兩兩穿了旱冰鞋,戰戰兢兢小步走的人,見識了她的飄逸飛揚,都停了下來,豔羨地看著。楚言飄飄然地又滑了一圈,前滑,後滑,轉身,口中說道:“別怕摔,越怕越要摔!剛開始摔兩跤也是要的,地下是石頭,小心了別摔著臉和要緊的地方。往哪個邊滑,身子就略略往那邊傾一些,象在冰上一樣。隻不過,四個輪子比不得一把刀,轉彎,換方向,停下的時候都要慢一點。來,試試!”
一眼看見十四阿哥腳上已經套好,正一臉躍躍欲試,不由一笑,輕輕地停在了他麵前,伸出手:“十四爺,我來帶你。”左手輕輕握住他的右手,右手在他右臂輕輕一推,帶著他滑了出去。
看見他臉上最後一絲害怕消失,取代的是一臉興奮,身體漸漸變得柔軟平衡,腳下悄悄地開始蹬,楚言開心地笑了:“十四爺,我沒騙你吧!”這情景讓她想起好多年前,大院裏的幾個哥哥姐姐也是這麼教她的。
十四阿哥滿臉抑製不住的興奮:“不錯!象冬天在冰上一樣!”
“轉彎的時候要慢著點。”楚言口中說著,腳下一蹬,然後輕輕地放開了他,看著他搖搖晃晃,最終平穩地滑了起來,口裏稱讚著:“十四爺天賦過人,學什麼都是一學就會!”
十四阿哥有點得意,向她身後看了一眼,好笑道:“你別管我了,去看看十哥吧。”
楚言回頭一看,就這一會兒工夫,十阿哥已經摔了一跤,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叫著她的名字。微微一笑,滑了過去,將他扶起,一樣帶了他在場子裏溜起圈子。
十阿哥一會兒興奮地大叫,一會兒怕摔地死死拉住她,一會兒還要同身邊經過的人說話。楚言輕笑搖頭,十阿哥的運動才能和十四阿哥一比真是泥巴和雲彩,可是,這樣的性格也很可愛呢!
冰玉看見場中的人在楚言帶動下,漸漸都滑了起來,看得她眼花繚亂,心裏癢癢,大聲叫著楚言。楚言想起她的冰鞋還在自己腳下,連忙找到漸漸溜得有點模樣了的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把十阿哥交給他們,自己往冰玉這邊來,離得近了,正想開口調侃她幾句,猛然看見他們來時那個門邊出現了一個身影,心裏一害怕,上身止住了,雙腳向前一滑,啪地一聲狠狠地坐到了地上,尾骨處一陣劇痛。
冰玉嚇了一跳,跑過來扶她,也看見了那人,嚇得手足無措。那人慢慢走了過來,臉色陰沉,兩頰繃得緊緊地,一雙眼睛如漆如墨,深不見底,凝聚著暴風雨。
場中眾人也都看見了他,好幾個人都象楚言一樣受驚之下摔了跤。
“四哥,你怎麼也來了?來,跟大夥兒一起樂一樂吧。”十阿哥裝著不在乎,還拉他下水。
“四哥,我們,楚言她——”十四阿哥有點擔心有點無措,不知怎麼解釋。
還是十三阿哥最鎮定,走過來給四阿哥請了個安,垂首道:“這都是我的主意,請四哥責罰!楚言是被我拉來的,不關她的事!”
四阿哥的目光冷冷地掠過他,然後是十四阿哥,十阿哥,納爾蘇那些人,和低著頭大氣不敢出一口的冰玉,最後落到正咬牙忍痛,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的楚言身上,聲音象結了冰一樣:“你這一陣子,就忙著幹這個?好得很!你的功課呢?拿給我看看。”也不理那些人,自顧自轉身往回走。
楚言咬著牙,把脫下的冰鞋放到一邊,忍著疼站了起來,慢慢跟在他後麵。
“楚言。四哥——”十四阿哥急喚,聲音中帶了著急和懇求,就要追上來,被十三阿哥一把拉住。
門邊正站了一個少女,容貌俊俏秀美,正幸災樂禍地看著楚言。四阿哥走過她的身邊,突然對她一笑,聲音不大卻足夠讓身後眾人聽見:“綠珠姑娘,多謝了!”
綠珠本來一臉得意,此時添了幾分無措,囁嚅地想該回句什麼,四阿哥已經走了過去。耳中聽見十阿哥一聲怒喝:“綠珠!爺撕了你!”,綠珠臉上浮起驚愕慌張,匆匆忙忙,居然搶在四阿哥前麵,跑進了內廷。
十阿哥拔腿要來抓綠珠,卻忘了腳下的四個輪子,結果摔了一個大馬趴,哎約哎約地叫起疼來,場麵上一陣混亂。
楚言對這一切充耳不聞,隻是死死咬住下唇,狠狠憋住了淚,跟在四阿哥後麵回到摛藻堂。一路上,有人好奇地上前觀看,指指點點,都被四阿哥冷冷的一眼給嚇跑了。
進了摛藻堂,四阿哥近身太監何吉已經等在那裏,遞過來一把戒尺。四阿哥淡淡說了一句:“你們都下去吧。”
何吉喳了一聲,招呼著懷湘采萱,帶了幾個太監宮女都退了出去,院中隻剩下了他二人。
“伸出手來!”
楚言乖乖伸出右手,事到臨頭,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也不會哀求丟臉。
“另一邊!”
楚言把左手也伸了出去。戒尺帶著風聲,狠狠落下,楚言吃痛往後縮,卻被四阿哥拉了回來。
“你既然敢做,怎麼不敢當!怕疼了?怕疼你就老實一點!看你搞的那些花樣,你把宮裏當成什麼了?哭什麼?幾下戒尺就受不了了?還敢哭!要不要換成刑杖?你真以為沒有人能管你麼?”四阿哥口裏怒罵,手中也沒閑著,戒尺一下一下,劈劈啪啪地落到了她的手上。
除了開頭幾下很疼,左手漸漸變得麻癢,楚言的倔強勁上來,下唇咬出了血,一聲不吭,眼中的淚卻再也忍不住,成串地落下,在地上砸出了小坑,下巴上又是血又是淚一片模糊。
四阿哥也覺得有些不忍,丟開戒尺,狠心命道:“跪下!”
楚言搖搖頭,要打就打,要跪沒門,還真把她當奴才了!
“還敢不服!”四阿哥怒氣又起,在她膝蓋後麵狠狠踢了一腳,楚言撲通跪了下來,放聲大哭。四阿哥大怒,撿起戒尺,對著她一頓好抽,隻小心避過了頭臉和右手。
終於,四阿哥停住手,戒尺指著她命道:“你給我老老實實呆著,三天之內不許出這院子一步!要敢違抗,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說完,怒氣衝衝地走了出去,外麵傳來他命令懷湘和采萱的聲音,無非讓盯緊了她,如有違抗連帶她們也逃不了幹係等等。懷湘采萱誠惶誠恐地答應了,四阿哥這才離去。
楚言聽見懷湘他們進來的腳步聲,掙紮著爬了起來,跑進自己的屋子,關上門趴在桌上嗚嗚地哭。她不要在這裏!她要回去!她要見到爸爸媽媽!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楚言哭著哭著竟睡了過去,夢中她回到了現代。在職場,她又是那個精明能幹端莊矜持的職業女性,在會議上講解近年債市的收益情況和風險分析報告。同家人朋友在一起,她又是那個機智風趣談笑風生的年輕女子,童心未泯地同小輩們一起唱歌做遊戲。她的身上好痛,是撞過車了嗎?一個醫生嚴肅地說:你身上的傷是毆打所致。來了一個社工人員,勸說她揭發虐待她的人,讓社會和法律來幫助她保護她。好好笑!她是會任人虐待的麼!打她的人好像是雍正皇帝哦。他們抓得著麼?雍正?突然她又回到了古代,對麵就是那個凶狠的四阿哥,戒尺呼嘯著落了下來,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