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良走在前頭,手裏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看了心裏就發虛。後麵緊跟著順子和流氓。順子還是老樣子,永遠的一臉微笑,看上去人畜無害。流氓則還是摟著一姑娘,眼睛使勁往姑娘衣服裏瞟,瞧著口水都快滴答下來了。再後麵則跟著十幾個小弟,但很明顯看得出不是平常那些烏合之眾,而是真正驍勇善戰的混混,一言不合就能動刀子的主。除了馬良,其他人都是拿著木棍等物,一路走過來,大人們都閃躲著,怕和這些小魔王們正麵交鋒。
我看了心裏更加來氣,握著拳頭,就想衝下去和他們拚個你死我活。還好小宇沒給我這個機會,發動了車子,往呂家村行去。
到了金義家,金仁金義兄弟兩個已經等候多時。我一下車,金義就說:“周明,老鼠他家告到市裏去了,今天上午村長過來說,可能要給我倆判欻刑。”
我驚了一下,“你倆不是未成年嗎,怎麼會判欻刑啊。”
老大金仁說:“好像是下手有點太重了,要走刑事的話,我倆得關到少管所裏去。這會兒老鼠正在市裏做驗傷報告,定下來幾級傷情以後,市裏公欻安局就來抓人了。”
我往後退了幾步,靠在小宇的車上,心裏難過的猶如翻江倒海。那些混混們,長年累月的騷擾我們,我們從不敢反抗,任人魚肉,任人宰割,終於有那麼一兩個人爆發,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卻要被欻判欻刑?
要天何用,要法何用!
一陣風吹來,我們五人久久地,久久地未說話。
過了許久,金仁說:“但是我和我弟欻弟商議好了,就算進少管所,也要先把四大金剛廢了!”
我驚了一下,說:“你瘋了!你們已經因為老鼠的事情要判欻刑,再來幾下,一疊加,住的時間就更久了!”
金義說:“周明,我和我哥商量過了,現在隻把老鼠辦了。馬良肯定以為我倆隻是一時熱血衝動,根本不會當回事,如果就這樣住了,出來以後,恐怕會更加吃苦。”
我沉默下來,心裏想的卻是,就算你倆這會兒把四大金剛全廢了,出來之後也不能保證人家就不找你倆的事啊。畢竟還存在著年齡問題,不管是我還是金仁金義兄弟倆,明顯欠缺考慮。
金仁說:“周明,其實就算你不來,我兄弟倆也會找他們四大金剛算總賬的,這些年來受的鳥氣實在太多了,這麼惡心的賴活著,不如拚他一回。”
我被金仁的話激發出了熱血,開心的笑:“好,就拚他娘的一回!”
金仁搖搖頭:“周明。”
“怎麼?”
“我還有個問題。”金仁的眼神突然變了,陰冷陰冷的。
金義似乎有些急,說:“哥!”
金仁說:“現在,我如何才能相信,你不是四大金剛派來,故意把我們引到縣裏去,好中埋伏呢?”
氣氛突的一下冷了起來,沒有人說話,小宇和秦潔看著我,似乎對這個問題無欻能為力。
金義說:“哥,我相信周明!”
金仁瞪了他一眼:“有時候,過分相信一個老朋友,不是一件好事情!”
“不錯。”我緩緩地說:“我沒法證明自己不是四大金剛派來的臥底。”
“那你還說個屁。”金仁冷冷地說。
金義站在我身邊,認真的說:“哥,我相信他。”
金仁撇了撇眉毛:“你不要意氣用事,他自己都沒法證明,你怎麼相信?”
金義不說話了,轉頭看著我,希望我能說點什麼。
可是我現在什麼都說不出來,一個簡簡單單的問題,就這麼難住了我。
金仁突然說:“你想證明自己麼,我有一個辦法。”
金義瞪大雙眼:“哥……”
我點點頭,說:“什麼辦法,說來聽聽。”
金仁進了屋子,出來後,手裏拿著一把刀。
那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水果刀,可是握在金仁的手裏,似乎有了生命,發出冷冷的寒光。
金仁看著我:“你,跟我走。”又看著秦潔和小宇:“你倆留在這裏。”轉頭就走。
秦潔剛想說點什麼表示抗欻議,我對她使了個眼色,她安靜下來,看著我,眼神裏充滿惶恐。
我呼了一口氣,跟著金仁走了過去,金義和我並排,拍著我的肩膀,讓我安心。
跟著金仁,順著土路,走上了山,金仁一句話也不說,甚至沒有扭過頭來一次,留給我堅韌不拔的背影。大概走了二十分鍾,一個紅色的小廟映入眼簾。
金仁鑽進去,我和金義也跟著鑽了進去,裏麵黑欻洞欻洞的,一股陰風迎麵襲來,桌案上擺著一個一人多高的神像。
手持青龍偃月刀的關二爺!
金仁站定,對著關二爺雙掌合欻十,突然跪拜了下去。金義也一臉虔誠,跪了下去。我被這兄弟倆所營造出來的氣氛所感染,也跟著跪了下去,心裏怦怦跳了起來。
磕了個頭後,金仁站起來,我和金義也跟著站起來。
金仁看著我說:“周明,你覺得我兄弟二人為人如何?”
我翹欻起大拇指:“沒說的,夠義氣!”
“好。”金仁又說:“那我兄弟想和你結拜,你是否願意?”
我被這句話弄懵了,結拜?那不是古時候才會有人做的事情嗎?嘴裏卻不由自主地說:“願意。”
金仁呼了口氣,麵色嚴峻地說:“周明,你知道不知道,為什麼我家一出事,幾乎全村所有的老少爺們全趕過來了?”
我搖了搖頭,昨天屋子裏黑壓壓一片的場景至今記憶猶新。
金仁看著關二爺,說:“這故事是我爸說給我的。”
我靜靜的站著,聽著金仁說。
“幾百年前,正值天欻下欻大欻亂,山上土欻匪成群,隔三差五就到呂家村裏來洗劫一番,搶欻劫財物也就罷了,稍微有點姿色的女人也不放過,抓到山上當壓寨夫人。那時候,人人自危,隻要土欻匪進了村子,所有人都關緊自己的門,不管外頭發生什麼事情,也決不出來聲張。”
我閉上眼睛,想象呂家村當時的模樣,世欻風欻日欻下,人情冷暖。
“當時有個叫呂先偉的青壯年,在村裏很有聲望,看不過這樣的事情,就糾集了村裏另外十個好漢,一共十一個人,到這關二爺下結拜為異欻性兄弟,發誓保護村裏人。”
“這十一個人在結拜的時候,立下重誓,一家有難,另外十家必然出來相幫,不然,就叫他死在天打雷劈之下!”
“結拜後的幾年,因為這十一個人的團結,果然趕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土欻匪,村裏人互相之間的感情也越來越好,對這十一個人更是敬仰有加。”
說到這,金仁突然歎了口氣:“可惜,因為呂家村久攻不下,山上的一個土欻匪就勾結了周圍數十裏內的另外三個土欻匪頭欻子,一共一百多號人,揚言要滅掉呂先偉,奉欻勸其他人不要阻礙,否則照殺不誤。”
“到了土欻匪大舉進攻的那天,呂先偉家裏也擠滿了人,就是結拜過的那些兄弟。呂先偉開心的和他們說著話,卻突然發現,少了一個人。”
“呂先偉很難過,他知道這個兄弟拋棄了自己,喝下三大碗酒後,拿著一把劈柴刀衝進了包圍許久的土欻匪群眾,其他九個兄弟也當仁不讓,和土欻匪們拚殺了起來。那一戰,何其慘烈,殺的鬼哭狼嚎,天地變色,最後全村的人都出動加入戰局,終於將土欻匪們趕出了呂家村。可是呂先偉和他的九個兄弟,也全死了。”
“這兄弟十人的家人,和所有村欻民一起,到那沒有出陣的兄弟家門口,讓他出來給一個交代。可是他家大門緊鎖,於是就有人開始用石頭砸,在門外放聲大罵。就在這時,天上突然劈下來一道雷,正好劈在那家人的房子正中欻央。”
“這一變故,驚得所有人都散開了。後來才知道,那一道雷,正好劈中了那個沒有出陣的兄弟。”
金仁講完這個故事,似乎歎了口氣,對著我笑了笑:“抱歉,我們村裏將這個故事世代相傳,或許難免有一些誇張,或者紕漏,邏輯不通的地方,你別見笑。”
我搖搖頭:“怎麼會呢,我很羨慕呂先偉和他的一幫誓死相隨的兄弟。”
金仁見我對這個故事十分欣賞,顯得很開心:“呂先偉就是我家祖先,昨天在我家屋子裏聚欻集的那些人,就是當年和我祖先結拜的後人們。”
我睜大眼睛:“真的假的?!”
金仁有些自豪,還沒說話,金義搶白了一句:“當然是真的!都好幾百年啦!不管誰家有事,另外幾家,肯定出來相幫!”
我搓搓手:“真沒想到,這個年代,竟然還有你們這麼講義氣的一族人!”
“或許,大家都是怕被雷劈呢?”金仁的聲音突然又冷了起來。
金義說:“周明,你別見怪,我們村上大多都沒文化,所以對這個故事深信不疑,至今為止,還沒有人敢再做出背叛之事。”
我點點頭:“有一個自己虔誠的信欻仰,也是不錯的事情。”
金義開心的笑了:“在我們村長大的小孩子們,認為隻要在這關二爺見麵行過跪拜之禮的,就必須一輩子遵守誓言,否則必然遭那雷劈!”
“所以,你哥的意思是,隻要我敢和你們結拜,就能保證我不是臥底了?”
金義點點頭。我說:“那便拜吧!”
金仁似乎很欣賞我的爽欻快,拿過水果刀,在自己食指上割了一下,對著案台上的一個碗,擠了一滴血。
“這是血碗,當年十一兄弟結拜的時候,就在這碗裏擠過血。”
我點頭,結果水果刀,有學有樣,也割了一下,擠了滴血到碗裏,這時才發現,這碗中間有個洞,血順著這個洞流了下去,也不知道下麵有多大。
金義也接過刀,做了一樣的事。然後問清楚生辰年月,金仁最大,為大哥,我其次,為二哥,金義最小,做了三弟。我心情激動,平生第一次結拜,多了兩個兄弟,對身為獨生子女的我來說,極其痛快。
“皇天後土,關二爺在上,今日我們三人在這裏結為兄弟,從今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若違背誓言,定遭天打雷劈!”
拜了三拜,我們三人站起身來,緊緊抱在一起。
結拜完後,我們三人在廟裏說了會兒話,商討對付四大金剛的辦法。
金仁說:“周明,現在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我不和你繞彎子了。來之前我就和金義說過,如果你真敢和我倆結拜,發此重誓,就不把你拖進這個事情裏。我和金義,把他們都辦了!”
金義點頭:“對,反正我倆這會兒已經是快進少管所的人了,多紮倆人也無所謂,你沒有案底,就不要跟著我們趕這趟渾水了!”
我急了:“剛才不是才發了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嗎?怎麼現在就把我隔離在外了?”
金仁拍著我背:“我是大哥,你聽我的。我倆進了少管所,你在外麵好好混,我倆出來了,沒準還得仰仗著你呢!”
金義也點點頭,嘿嘿的傻樂。
不知怎的,我的眼淚一下子又流欻出來了,這輩子,除了我爸我媽真心對我好,再沒有其他人了!有時候我也尋思著,如果我有個哥哥或者弟欻弟多好,結果今天一下全實現了!
金仁和金義嚇了一跳,他們的字典裏大概從來沒有流淚兩個字,看到我哭,都有點慌了。一個說:“二弟,你咋回事。”一個說:“二哥,你別嚇唬啊,你不是女扮男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