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淡的星光無力的灑在草地上,草原周圍一片慘淡,天空偶爾飛過一隻聒噪的惡鳥,卻絲毫不能增添一點生氣。黑夜中,不時傳來幾聲狼嚎,讓這草原越發顯得陰森恐怖。但並不是所有人都不敢在這樣的夜晚外出,處於生於此地死於此地的匈奴人來說,草原是養育自己的母親,他們深信草原冥冥之中一直保護著自己。
一望無際的草原,顯得平坦而柔和,臨近無原郡的草地,和別處沒有什麼不同,都是匈奴人的牧場。逐漸衰弱的東漢王朝盡管表麵上仍能威懾異族,但戰爭並不是一場遊戲,說發動就能發動,糧草與軍隊的消耗,都足以耗費大漢大量的元氣,而近幾十年來,鮮卑的崛起,羌族的數次侵犯,都讓大漢疲於應付,所以匈奴人在並州邊地的掠奪自然而然就被朝廷有意或無意遺忘,隻要並州的世家未被創傷,那賤螻蟻民死幾個又有什麼關係呢?匈奴的統治者似乎摸清了朝廷的底線,每次在並州邊境活動時並不向世家下手,但一般的大戶,商販與窮困的百姓就遭了殃,往往是家破人亡。
熹平四年的冬季就要到來,對於匈奴人來說,寒冷是生存最大的敵人,所以冬季之前的這一次“狩獵”就顯得格外重要。對於大漢邊境的百姓,這一年的是痛苦的,因為這一年匈奴人比以往凶狠了許多,遭受搶掠的百姓也更多,而對於匈奴人來說,這一年是歡快的,因為大量的財物足以保證自己一個舒適的冬天。
草原的某處,不時傳來女人的悲嚎,“狩獵”已經到了尾聲,那是匈奴人正提前享用自己的戰利品。對於懦弱的民族,匈奴人從來不給予憐憫。五原不遠的草地上佇立一座小土丘,因為四周平坦,所以土丘格外顯得突兀。土丘上紮著一個匈奴人作戰時用的大帳篷,帳篷裏,十來個剽悍的大漢正坐在一起喝著酒,激烈的說著笑,不時有人興奮的手舞足蹈,身著異服的他們明顯是匈奴人。帳篷的角落,正蜷縮著一群婦女與孩子,斷斷續續的哭聲從人群中傳出,看這些婦孺的服裝,正是大漢被劫掠的百姓,或許是啼聲打擾了興致,一個大漢罵罵咧咧站起身,隨手拿著一根鞭子,胡亂揮舞幾下,嘴裏說著大多數女人都不懂的匈奴語:“哭!哭什麼哭!自己男人不中用,連女人都保護不了,活該!”許是那惡相嚇壞了老實本分的婦女,婦女們都安靜下來,畏懼著縮著頭,不再吱聲。
這十來人正是匈奴人劫掠大漢邊境的一支小分隊。對於凶猛的匈奴人來說,在大漢邊境,往往幾百人就能橫行無忌,反正不用擔心一般的漢軍,要知道,幾百匈奴人在野戰能擊敗人數是自己幾倍的漢軍,所以這幾年來,入侵的匈奴人每隊人數越來越少,隊數越來越多,不過大漢軍隊想圍剿也不同意,許多匈奴分隊相隔並不遠,有情況,匈奴人能輕易聚集幾千控弦之士,幾千騎兵足以應付任何突變。這十多人本來是同大隊伍一起行動的,但在一次追殺一個獵戶時迷了路,誤到了九原縣附近的村子,但這又什麼關係呢?幾番衝殺,附近幾個村子大多數男人都殺了個精光,自己隻死了兩人,搶著一大群婦孺與財物,才大搖大擺向草原走去。
那拿鞭的漢子滿意的看了看,似乎很滿意自己的“威風”,回到同伴身邊,把鞭子隨便一扔,才坐下來抓起碗,大口大口的喝著。放下碗,轉過頭準備與自己身邊的同伴繼續說笑時,卻發現同伴看著自己,那張充滿笑容的臉變得一臉驚恐,其他同伴也變得一臉慌張,漢子正要開口,突然覺得胸口一痛,一口血噴了出來,然後緩緩的倒了下去,臨死前還想著最後一個念頭:是誰殺了我!?
帳篷裏亂做了一團,女人的尖叫聲,孩子的哭聲,匈奴人的怒吼聲。幾個匈奴人看著同伴胸口的箭,雙眼不禁通紅,匈奴人不怕死,但痛恨不光明的偷襲。拿著武器,匈奴人紛紛闖出帳篷,誓要和敵人決一死戰,然而當他們真的出去後,卻一個個瞪大了眼睛,仿佛不可置信,再接著表情變得或苦笑或惱怒,因為他們視野裏隻有一個看似十四五歲的少年站在離他們二十多米的不遠處。少年一身漢服,穿得不過是大漢再普通不過的麻衣,盡管那張臉長得俊美絕倫,但明顯隻是普通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