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大結局(1 / 3)

她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她看盡了一個人蹉跎半生,為一人動心,為一人深情,再為那人肝腸寸斷,被背叛,被殘忍對待,依舊不改情癡,放逐自己,遠走天涯……那一段日子,她覺得該是陽光燦爛,美好無比,沉下烙印,刻骨銘心,可是卻似乎是永遠籠罩著無限陰雲,愁苦悲切,竟是從未有過多少開心的時光……

直到一縷陽光照進了她的世界,吹散霧靄,她才感覺到了真正的溫暖,她知道,給她溫暖的那一縷陽光,是一個人的眼神,但她卻抓不住那人的手,看不清那人的臉,她大聲的呼喚他的名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目視他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與一大片刺目的紅融合無間,消失無蹤。

紅的。

雙喜,吉服。

楚王殿下,安羅公主。

心沒來由的猛烈刺痛起來。

謝博……

謝博……

謝博……

恍惚間,她憶起,他從未給過她任何承諾,直說了兩個字,喜歡。

喜歡嗬……

是怎樣的感情?就像喜歡路邊的阿貓阿狗一樣的喜歡,還是比那個更深一些呢?喜歡一個擺件物事一樣的喜歡罷?亦或者是,勾起興趣的喜歡?

然而,無論是哪一種喜歡,應該都和她想的不一樣,不然,為何能那樣輕易……便將自己的名字和別的女子連在了一起……

可悲哀的是,冷麵冷心,絕情絕愛的她,對他,卻已經變成了那種喜歡。

謝博……你既不是真的喜歡,為何又要來招惹我,騙走了我的真心再把它丟到泥濘裏,一點點的踩碎……

一滴淚珠滑下玉色的臉頰。

流離站在邊上,看著坐在床榻上,一身大紅喜服還未來得及換下,便匆匆趕來的男人,欲言又止,可一個瞬間她又覺得,其實她不必說什麼,甚至還有點多餘,當下摸了摸鼻子,悄然退了下去。

燭火跳躍,發出清脆的噗呲聲。

室內一片靜怡。

謝博頎長的身影在燭火的照射下投影在了牆壁之上,背脊微微彎曲,難得顯得蕭索而寂寥。

須臾,他慢慢抬手,拭去了無雙頰邊不斷滾落的淚珠,幽深的眸子帶著幾許澀意。

決定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就有不好的預感,沒想到還是被她看到了,盡管事出有因,卻還是傷了她……此時他甚至不敢回想當時看到無雙出現在大道正中時候,那空茫的仿佛被全世界背叛的樣子,以及他心中浮起的那些心痛,震驚,和恐懼,而那些心痛與恐懼維持到了此時,半分沒有消散,反而越來越深濃。

自他對無雙有心,便早已查探了無雙的所有,亦深知她的性情,若無雙真對他情誼深沉,那今日之事,對無雙無疑是致命打擊,這也是他隻能坐在床榻邊上,無法動手解除鴛無雙點穴的關鍵。

他……明明可以解釋,卻隻怕無雙連解釋的機會都不會給她,如此,不知如何是好。

那似乎不會停止的淚水,將他擦拭的指掌都浸濕了,從來流血不流淚的鴛無雙,如今卻流下這樣多的淚水……是不是代表,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真的與別人不同呢?這一刻,他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垂首,他看看自己身上的那一片大紅,首次覺得這樣的紅如此刺眼而讓人厭惡,他起身扯下紅色喜服,隨意丟到了窗外,就這般著了月白色的中衣,躺在了無雙身側。

他沒有半點困意,就這樣看著眼前絕色的容顏,心痛而眷戀,那淚珠不斷的落下,一道道像是滑到了他心裏一般,滯澀的難受而焦灼,他不厭其煩的一次次輕輕擦拭,放任自己心緒,唇瓣觸碰著她眼角,輕輕淺嚐。

鹹的。

他悠悠歎息了一聲,微閉的眼不知何時停止了流淚,他卻沒有半分睡意,直到東方發白。

困意,不知是怎樣到來,隻是當他忽然驚醒之後,身邊已沒了佳人身影,他極快的翻身坐起,目光,也在下一個瞬間落到了窗邊那抹紅影上。

窗外,鵝毛飛舞,白雪皚皚,常青的樹藤斜斜飛過窗棱,露出幾許綠意,窗內,鴛無雙的身影如天邊永遠無法觸及的寒月一般,孤絕,冷寂,隔絕所有。

窗外飛雪帶起點點寒風,將她頰邊發絲飄飛而起又慢慢落下,背影如此朦朧易逝,像是隻要一眨眼就要飄飛而去一般。

謝博心中動了一下,不由得翻身下榻,“你——”

剛一開口,冷光閃過,下一瞬間,無情劍劍尖已經抵在了他喉間。

謝博眼眸如常,絲毫不意外這樣的對待,隻是看著鴛無雙那雙恢複了清明的孤冷雙眸,有著略微的欣喜。這些欣喜太淺太淡,很快,就被心疼取代,那雙眼眸,含著萬年的冰冷孤寂,又成了他初始在甘州客棧小巷之中見到的那個冷厲無比,沒有半點溫度的鴛無雙。

他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不想看這樣的她。

“站住。”鴛無雙的視線,亦落在謝博的身上,想將自己恢複光明之後的第一縷視線留給這個男人,卻沒想到,會是這樣拔劍相向,而她的表情和沒有撼動分毫的無情劍尖昭示她此時半點玩笑的意思都沒有,無比認真。

“無雙,你能看到了,真好。”謝博停住不動,須臾,唇角微彎。

那唇角的一抹笑意,讓鴛無雙有瞬間怔忪,往日裏那些低言淺笑似乎從眼前一一劃過,不同的是,往日她隻能靠著手觸碰過他的臉頰大概在腦海之中繪出他的容顏,如今卻是可以真真切切的看到,這個男人擁有一張無與倫比的俊臉,雅逸而英挺,比她舊時心中暗暗繪製的形貌更為出色而優秀,而他此時唇角掛著的那抹真實的淡笑,為他這張臉更填風采,可是下一瞬,眼前便劃過他著了大紅喜服的樣子,讓鴛無雙眸色忽然冷絕。

“站住!”察覺到他不經意向前又邁了一小步,鴛無雙眸中冷光忽閃而過,口氣也明顯較方才更為冰冷。

“我可以解釋……”謝博歎了口氣,終於止住步子。

“解釋?”鴛無雙冷笑,“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君子,總喜歡解釋。”其中不屑,分毫不差的全部落入了謝博耳中。

謝博看著她,眼神一如一開始般認真而溫柔,“不是你想的那樣。”

鴛無雙的心中,竟然生起些許希冀,但下一刻,她強迫自己漠視那些希冀,當年她就是聽了箭九霄所謂的解釋,所以才會落到那般淒慘的境地,往事曆曆都是血證,如今她又豈會任由別人三言兩語就將自己親眼所見拋之腦後。

“我隻相信我所看到的。”

“是嗎……”謝博輕笑,這次的笑容,卻看起來有些虛無而縹緲,他忽然道:“你想殺我吧?”

“我劍下亡魂甚多,比翼斷翅,鴛無成雙是我殺人的理由,你難道以為我會讓你們做一對幸福的交頸鴛鴦不成?!”劍尖忽然輕輕一動,謝博垂在頸側的發絲斷了幾根。

謝博抿住唇瓣,些許沉默之後,淡淡道:“我懂了。”腳步,卻忽然又是上前一步,鋒利的劍尖立即擦過他象牙色的脖頸,若非鴛無雙的手下意識的往一側一動寸許,隻怕便要血濺當場。

鴛無雙麵色微變,為謝博膽大包天的行徑,更為自己那下意識的反應。

謝博忽然笑了,笑容自那雙漂亮好看的眼眸之中散出,他看著鴛無雙故作冰冷無情的臉,淡淡道:“你真的舍得?”話落,又上前一步,這次,竟用自己的脖頸去就那鋒利的劍刃,在鴛無雙手微顫下意識的躲閃之後,他的笑容變得愈發的大了。

謝博溫柔而肯定的道:“無雙,別為難自己了,你舍不得。”

鴛無雙惱恨謝博卑鄙而犀利的試探,卻更恨自己這不記事的腦子,竟還會對他手下留情,她握緊了劍柄,像是要證明什麼一樣,可腦海之中回想到的,卻是他虛浮的步伐,還未曾盡數恢複的內力,已經甘州那麼多日子的相伴,最終,她隻有深深的吸了口氣,無情劍無聲落下。

鴛無雙慢慢看向謝博,重複:“我隻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那就殺了我吧。”

他笑著,如是說。

鴛無雙冷冷看著他唇邊那抹笑容,她知道自己做不到,但她現如今卻也無法麵對這些紛雜的情緒,她需要安靜,需要一點時間。

可謝博又豈會給她這樣的時間?

他仿佛是能看透鴛無雙所有想法,瞬間欺身而上,霸道卻不是溫柔的纏住她的手臂,環住她的身子,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了鴛無雙冷漠的臉上,“想去哪?”

鴛無雙渾身一僵,“放開。”

謝博微微一笑,即便是在不確定她感情的時候,他都不願放任她離去,如今已然確定一切,又豈會輕易放手?他緊緊環住懷中僵直的人影,下頜蹭著她的發頂,“你說,除了我,你誰也不信的。”耳邊,傳來謝博歎息的聲音。

那日話語言猶在耳,鴛無雙無法反應,如今的她,想要掙脫謝博的鉗製,並非難事,但隻要一想到這男人原本渾厚的內力是因為自己失去大半,那抬起的素手卻也隻能緊握成拳,無法動彈。是啊,她的確是說過那句話,除了他,誰也不信,那她到底在別扭什麼?

她並不蠢,早已在見到他出現在自己枕邊的時候,就大概猜到事情不是她所想的那樣,但她依然無法忍受。

她分不清楚,那無法忍受,到底是無法忍受他和自己以外的女人的名字鏈接在了一起,還是無法忍受自己對於他的重視已經達到連自己都嚇到的地步……她一直覺得,少女時代那樣深沉的感情,給了那個人,今生不會再出現一個人能叫她那般刻骨銘心,不死不休,當初對那段往事的釋懷,也隻是因為真的想通了,看清了,而並非什麼別的理由,京城重重,隻是因為這個人能給她冰冷陰暗的心點點的溫暖和光明,隻是因為和謝博在一起舒服,會忘記那些痛苦的過往和無盡的噩夢,然而,就是因為這一點一點的“隻是”,竟然慢慢的深入骨髓,讓她失去自我,忘記了當年那般痛不欲生的情殤,再次情根深種。

情殤重重,曆曆在目,她怕重蹈覆轍,她開始卻步,隻覺得這個男人好危險,但她卻無法推開這個男人的懷抱,是不忍,更是不舍得。

謝博輕輕的歎息聲傳來,喚回了鴛無雙些許怔忪的思緒。

“這樣的為難自己,又是何苦?”

不知為何,心中那些不確定和空落落越來越大,越來越明顯,纖白的素手在身側緊握成拳,她嗅著謝博身上獨有的氣息,忽然湧起一股強烈的占有欲,在衝動的將唇印上他下巴的那一瞬間,她悲哀的想著,自己真是一點也不記事,明明知道情之一字可能讓人生不如死,卻還是傻得控製不住自己的心。

謝博微微愕然,俯首的瞬間,唇瓣相貼,給予她無言的肯定和安慰。

溫柔纏綿,深入淺出,相貼的似乎不隻是唇瓣,還有兩個人的心,手臂有自主意識一樣的環上了他的脖頸,收緊。

須臾,這些的慰藉似乎都不足以填滿那莫名的空落,她的手仿佛有自主意識一樣摸索在他周身,慌亂又無章法的拉扯著,謝博本就是隻著了中衣,那素白的係帶,很快被她找到,拉開。

謝博微微退開幾許,意外的看向懷中人,“無雙,你知不知道——”餘下的話,戛然而止,嫣紅的唇瓣貼上了他受傷的脖頸,細細的摩挲著,素手由微開的衣襟探了進去。

無雙輕蹭著他周身,期期艾艾的低語:“要我。”

謝博輕抽了口氣,想問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可看著她慌亂之中透出幾許懊惱執著的神色,心中瞬間清明,她是認真的,但他還是有些疑惑,為何她忽然會想這樣……

她似乎知道謝博心中有何等疑惑,小手不忘四處摸索點火,一邊低聲說著,“就算不能是永遠,至少我擁有過。”

謝博怔了一下,此刻方才有些理解鴛無雙的反常為何,看著她雜亂無章,卻又大膽往下探去的手,他的眸中忽然變得幽暗,伸手抓回了她作亂的小手,他彎身,將她打橫抱起。

若這樣做,可以給她心靈上的肯定,他不會拘泥世俗禮教。

在衝破那層明顯的阻滯之前,他低低在她耳邊給予承諾,“我隻要你做我的永遠。”

鴛無雙聽到了,她怔忪著,卻很快被那些莫名的感覺所淹沒。

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

謝博靠在床頭之上,心憐的攬著鴛無雙纖細的腰肢,棱角分明的唇瓣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觸碰著她肩背上猙獰的傷疤,雲雨之後的餘韻沒有褪去,鴛無雙又被他這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的勾調弄的氣息浮動,忙抓住了他的手:“別……”本欲阻止,奈何自己的聲音竟然媚的連自己都嚇了一跳,不知是懊惱還是如何,她輕巧的旋出他的懷抱,一把扯過零落滿地的衣衫,背對他穿衣。

謝博靠在床榻上沒有動,隻是一雙晦暗不明的眼睛卻半分也沒離開鴛無雙的身影。

那莫測的視線,讓她連係著衣帶的手都有些輕顫,卻更加快的手下動作,穿戴妥當,握起一側無情劍,邁步向前。

“去哪?”

那低沉暗啞,帶著些許磁性的聲音,在她的手觸碰到門邊的時候響起來,慵懶而魅惑,不知為何,鴛無雙覺得這聲音似乎和往常是沒什麼分別的,但她如今在聽卻總覺臉紅心跳。

她抑下那些浮動心緒,冷聲道:“你管不著。”

身後有窸窣聲傳來,很快,一隻手按在了門栓上,“我管不著,誰管得著,嗯?”

鴛無雙轉眸,強迫自己視線冰冷無情,“我欠你甚多,如今以身抵債,從此各自天涯,互不相幹。”

謝博麵色微變,原本疏淡的長眉微微蹙了一下,眸中,亦刮過無數隱匿的風暴。

許久,他慢慢的,一字字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他明明視線平平,她卻被看的滯澀了喉頭,半晌才有辦法別過眼眸,“你救我性命多次,這雙眼睛能夠重見光明也是因為你,我身為長物,無以為報,唯有……”她有些難以啟齒,卻強迫自己道:“唯有以身相抵——”

“我讓你報了麼?”淡漠的話語,阻止了鴛無雙的話。

鴛無雙頓了下,“我不喜歡欠別人。”

“報恩?你看我需要麼?”

鴛無雙滯了滯,“你的內傷……我無法視若無睹。”

“你不是冷心冷情的鴛無雙麼?你何時在意過別人的死活,無法視若無睹這樣的話從你口中說出,半點也沒有可信度……”謝博輕笑一聲,似帶著無以名狀的自嘲意味,“救你性命,為你尋醫治眼,那又如何?都是我自願的,你不喜歡欠別人,我卻偏樂意讓你欠。”

鴛無雙怔了一下,謝博已緊握她的雙肩將她身子扳了回去,他的唇角微微勾著,帶著幾分清淺笑意,可眼眸深處卻冰冷得彷如霜雪嚴寒,無盡深沉,“留在我身邊就這樣讓你難以忍受?我說了,那件事情我可以解釋,那句隻相信我,難道隻是隨口說說,如今要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了麼?”

那雙眼眸像是帶著深深的漩渦要將她整個人吸進去一樣,鴛無雙怔忪半刻,狼狽的別開眼,“與那件事情無關。”

“那是為何?”謝博咄咄相逼,這次,不會輕易妥協放棄。

堅定而不容拒絕的動作,讓鴛無雙被迫轉過視線,卻不敢看他的臉,隻讓自己的視線平視向前,卻恰巧將他脖頸上那道血跡幹涸的傷口印入眼簾之中,冷絕的眼眸忽然現出心疼茫然,緊抿著雙唇,“我……我留在你身邊隻是因為我受了傷,你可以救我,隻是因為我眼盲,而你又恰逢認識殷解憂和辰王這般能醫治我眼睛的人。”

要她如何說出,如今這般別扭決絕,隻因為發現自己用情至深,深怕有一日傷害猶如晴天霹靂一樣砸在她的頭頂……

當年的箭九霄如何不是對她癡情相待無怨無悔,可情殤來的那一刻,他卻唯有無動於衷,冷漠相待,甚至於如今她都不敢回憶當初那樣的痛徹心扉,更不願將自己置身於隨時崩潰的邊緣,原聽人說不在乎天長地久,隻在乎曾經擁有,她隻覺得無比可笑,若能天長地久自然是要天長地久,可如今她卻深深覺得,將那些沁入骨髓的情感深埋心底,遠遠觀望,又有何不好?至少不會傷的體無完膚,不會傷的生不如死。

可看著眼前男人執著而晦暗不明的眼眸,原本準備了半晌的那些傷人的話語她卻半句也說不出口,終究……還是不忍。

謝博輕笑一聲,“那就繼續留在我身邊啊……隻當我犯賤好了,我就願意對你好,就願意將你留在身邊無微不至的關照著,不求你半點回報和付出,你想要什麼我就幫你尋來,你想做什麼我也依著你,留在我身邊,就與平常無疑而已,你又有什麼可擔心的?”

鴛無雙啞然,“這對你不公平。”

“無所謂。”謝博說的淡漠,似乎所說的人不是自己一樣,他傾身湊近鴛無雙的耳畔,低聲道:“或者,你實在過意不去……不是要以身抵債麼?同一個男人,一次和許多次,應該沒什麼差別吧?”

“我——”她想說什麼,卻被他直接撕裂了衣衫。

這不是他首次對她掠奪,卻是最為霸道狂放的一次,她從不知道,平素裏溫文爾雅笑得猶如笑麵狐狸的他,居然也可以如此孟浪。

她拒絕的話語不知道說出了沒有,事實上,這個男人也沒有給她機會再說出那些他不喜歡聽的話。

事後,他率先起身穿衣,看似不帶半點眷戀,背對著她。

“等京城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就回甘州。最近你且在這裏住著就是了。”

說罷,不等鴛無雙有所回應,已經轉身離開。

門板合上的聲音分明那麼輕,可在鴛無雙的心中,卻是一記悶響,震得心口酸澀脹痛,她張了張嘴,似想要說些什麼,但卻隻能目送謝博決絕而去的背影。

這不就是她想要的麼?為何如今還要這般難受?

謝博離去的路上,正見殷解憂和百裏玉二人回來。

謝博的臉色一如往常,但細心的殷解憂依然還是發覺了什麼端倪,“怎麼了?搞不定?”

謝博笑:“還好,你那邊的事情處理的如何了?”

“一切都好。”

借由謝博成親一事,發動暗處所有勢力瞬間拿下魏國公和姚本清本不是難事,最主要的是姚本清和魏國公背後的家族勢力和朋黨,但既然早有此心,準備亦是十分的充分,即便是以姚本清和魏國公的老狐狸,也未曾想到會敗在殷解憂和百裏玉手上。

被拿住的那一瞬,兩人不可置信而惡毒的咒罵不絕於耳,而安羅那邊,卻相對平靜,因為他們因勢利導,已然發覺了殷解憂百裏玉之流的行事作風,顯然比禦千裏以及姚本清魏國公之流,更能符合盟友的標準,有這樣的青年才俊,隻怕他們原本籌謀的事情很難成功,真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謝博點點頭,“那就好。”

一直沉默的百裏玉忽然道:“出事了?”

殷解憂頗有些莫名。

倒是謝博微微側身,將衣襟攏了攏,卻也沒逃過殷解憂犀利的目光。

脖頸上那道傷痕如此明顯,想要不被人發現也很難。

殷解憂頓了頓,“要不要我幫你——”解釋。

“不必。”她話未說完,謝博已經淡淡開口,“無雙在此處還勞煩郡主多加照看。”

殷解憂看著謝博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鬧翻了?以無雙的性格,鬧翻居然沒跑路,還真是意外。”

一隻大手伸來,阻隔她追尋謝博背影的視線,“他的事情他自己能處理,你別多管閑事了。”

“哦。”殷解憂不甚情願的別過臉,她是覺得這件事情怎麼都是她起的頭,所以才發生了後續的所有,她有道義上的責任,而鴛無雙是月盈的愛徒,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希望月盈得到應有的幸福,也希望鴛無雙可以。

“好了。”百裏玉又豈會不懂她那點小心思,“進宮一趟吧。”

霎時,殷解憂的思緒被拉回,表情也變得凝重。

“嗯。”

禦千裏果然是算計深沉,一邊聯合所有可以聯合的人,一邊竟然連深困禁宮之中的太後也沒有放棄,竟然潛了心腹細作潛入宮中與太後取得聯係,意圖以太後手書掌控京郊諸多防護營的兵力,若非百裏玉機警,隻怕等不到伍掠雲趕來,京都已然成為一片倉夷。

這雪大大小小下了好幾日,傍晚的時候也沒有停歇的意思。

紫檀木所製的馬車穩健的行走在宮道之上,經過東華門時,一枚獨特令牌飛出,便堂而皇之的入了宮門,一路到的長樂宮門口,才停下來。

百裏玉下了馬車,轉身將殷解憂抱了下來。

殷解憂輕咳一聲,當是沒看到周邊奴才驟然垂低的頭,低聲道:“幹嘛?”

百裏玉淡道:“什麼?”竟裝作不知道的轉身入了宮門。

殷解憂無語,隻得隨了上去,本想告訴他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做這種親密動作,但卻礙於有要事要辦,隻得壓下衝動,暗暗告誡自己,等一會兒出來的時候定然要好好跟他說說。

穿過長樂宮的正殿,二人往後麵的小佛堂而去。

守著小佛堂的內侍早看到了殷解憂百裏玉二人,還沒等兩人道近前,便忙不迭跪伏在地,道:“見過辰王,殷統領。”宮中諸人,還是習慣喚殷解憂為殷統領。

百裏玉淡淡嗯了一聲,“開門吧。”

“是。”

佛堂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門外大雪飄飛氣候冷寒,門內卻似比外麵更冷。那種冷,不是溫度上的冷寒,而是氣氛,是環境給人的感覺。

佛堂內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但對於殷解憂和百裏玉二人來說,黑暗視物,也不過尋常之事。

殷解憂微微皺眉,側了側首,身後內侍立即道:“太後娘娘……一直不願點燈……”

“退下吧。”

“是。”

殷解憂暗暗想著,不點燈,為何?

百裏玉卻是神色如常,慢慢踱步向前,手中提著內侍遞過來的樸素宮燈,走了兩步,見殷解憂沒有跟上,回身拉住她的手,繼續向前走去。

佛堂並不大,前行幾步,一個身著素衣的人影便顯露眼前。她低垂著頭,手中抱著木魚,發絲雖然微微灰白,但梳理的整齊無比,咚咚咚的木魚之聲在空蕩蕩的佛堂之內顯得有些突兀刺耳,似在奏唱一人驕傲不屈,雖看不到她的臉孔,但可以想見林芳音此時的神情必然的倨傲猶如當初。

“你們來了。”悠悠的,林芳音說了一句,木魚聲也停了下來,她慢慢轉身,以往那風采無限的臉顯露在二人麵前,幾個月的軟禁生涯似乎沒對她產生什麼影響,隻有衣衫略顯粗糙。“我就知道,你們終是要來見我的。”

殷解憂對於此人算是深惡痛絕,微皺著眉,不想與她說話。

隔了會兒,百裏玉淡漠無比的開口,道:“太後可還安好?”

“好啊,你看,有什麼不好?”她指著周圍黑漆漆的環境,似乎還處在長樂宮中,受萬人朝拜。

“是麼……太後的確應該欣慰幾許,畢竟,這樣的時日,不長了。”

林芳音麵色細微的變了一下,卻很快恢複自然,笑道:“快要變天了不是麼?這樣的日子,的確是不長了。”

“我有點好奇,在被那樣對待之後,太後為何還會相信禦千裏許下的承諾?”都是聰明人,百裏玉並未拐彎抹角。

太後眸中閃過極快的冷光,被禦千裏這狼崽子反咬了一口,一朝鳳凰變土雞,是她生平首次遭遇的巨大挫敗和屈辱,怎麼可能輕易的過去這個坎?但,時至今日,誰要禦千裏依然是那個可以聯合合作的最佳人選呢?

起初她亦有聯合曉風師太的意思,曉風師太有謝博,而謝博是先帝的兒子,一旦啟事成功,她還是太後,還能手掌權柄,呼風喚雨,可她卻太了解曉風師太那個女人,看似平靜無爭,其實心中多是算計,這些年來雖說出家做了道姑,手卻伸的極長,和各方勢力都是關係曖昧,謝家能走到今日如日中天,和曉風師太有不可磨滅的關係,而最為關鍵的是,謝博和百裏玉等人交情甚好,她選擇謝博,豈非自討苦吃?

退而求其次,禦千裏又成了最佳人選,因為那個男人夠狠,夠絕,可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端看他對殷解憂的執著,帝座更是非要不可,與這樣的人聯手,她的確害怕那無盡的變數,但隻有如此,才擁有最大的勝算,她得到權利,而禦千裏得到想要的女人和天下,各取所需有何不可?至於禦千裏會否過河拆橋,她既然能扶助與他,自然有製衡他的辦法。

事情被看穿,太後亦是神色平平,看著百裏玉的視線,多了幾分激賞,“辰王殿下再說什麼,哀家不懂。”

“太後多年籌謀,我卻始終不明白,太後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我想要的……”太後微微冷笑,年少之時,她想要的是皇帝的憐惜,可惜她終生也無法得到,隻是明白的太晚。

“太後在京都攪弄風雲這麼多年,臨到此時,亦想翻雲覆雨本也是應該之事。”

“你……什麼意思?”

“太後以為在京中根基深厚,的確有瞞天過海傳出手書的能耐,但……”他慢慢自袖中掏出一隻密封的書信來,“我等不才,日前攔下一封手書,看似倒是太後手筆,不如太後幫忙確認一下吧?”

太後麵色灰白,但她心中仍然不信,冷冷嗤笑,道:“辰王倒是說得有理有據,連哀家都有點懷疑自己真的做過這樣的事情了。”

百裏玉笑笑,也不多話,收回了那封信。

太後冷笑:“不要以為你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哀家就會上你的當。”手書傳輸的途徑何其隱秘,便是百裏玉有通天本領,也難以察覺。

百裏玉神色如常,“如今,太後信與不信,都不重要,隻不過,既然太後寫下這封手書,本王便不會讓太後白白辛勞。”

林芳音看著容色平平,眸光卻深邃幽深的百裏玉,心中忽然浮起驚懼的不好預感,“你……你到底想做什麼?”

“本王隻是傳了一個小訊息出去,相信以瑞王的耳目眾多,如今怕已然知道了吧。”

林芳音愣了一下,很快,便明白了百裏玉話中的意思,她處於極度的震驚和不可置信中,瞪向了百裏玉,如今臉上再也沒有過往的倨傲,目空一切,和自信,她與禦千裏聯合多年,太清楚那個男人的本性,隻要聽到任何風聲,寧可錯殺,也不可放過,無論百裏玉傳出了何等訊息,對她來說,都足以致命。

禦千裏在宮中的勢力有多少,她太過清楚,眨眼的功夫,她便會成為一個不能說話的死人。

而她窮極半生所想要的權利,有命才能享受的到。

“你——”她忽然尖利的叫了一聲,“百裏玉,哀家從未得罪過你,你為何要如此苦苦相逼?!”

百裏玉略微一頓,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視線慢慢的落到了太後的身上,“你害了霜妃,但雲謹多年來卻一直對你尊崇有加,從未多加違逆,以他之純善,你卻還要對他下手,將他和姚蘭送於禦千裏手中換的東山再起的砝碼,為何?”

太後麵色微變,連殷解憂也有片刻怔忪,她也曾猜測過這樣的可能性,但總覺得並不大可能,因為她在宮中眼線眾多,並沒有得到半點的消息,可看百裏玉的樣子,言辭灼灼,不像是無的放矢。

百裏玉慢慢又道:“靜寧長公主待你為閨中密友,助你贏得先皇嫁入皇室,無怨無悔,你卻要聯合小月,奪她夫婿,害她痛苦一生,為何?”

“你……”太後麵帶驚色。

百裏玉仿若未見,“軍功卓著罷了,殷王何故,卻要遭受你與姚相合理打壓,中毒生死?”

此話一出,不但是太後,殷解憂也是麵色大變,她看向太後震驚的神色,幾乎是一眼,便知道,這是事實。

有些事情,自己猜想到是一回事,真正被當事人證實又是另外一回事,她看著太後的視線,除了冰冷,還有殺氣。

袖中綢帶閃電一般的飛出,纏住了林芳音的脖頸,隻要稍一用力,這個惡貫滿盈的女人便會立即沒了呼吸,但她沒有動,她還有一件事情要問。

“當年,領了小月進宮藏在淩虛閣的人是不是你?!”淩虛閣為皇家聖地,便是宮中之人,也不是可以隨意進出的,而且其中還有無數精巧機關,若非宮中極有身份地位的人,又知曉其中奧秘的人,怎麼可能將人悄無聲息的藏了進去?

林芳音嘲諷的笑了一下,卻因為驟然的呼吸困難而僵直了脖子,“就是哀家做的……你能如何?”

這一刻,她真的想殺了林芳音。

當初林帥殞命之時,她便有這樣的想法,但林帥至死都未曾對太後下手,而是以證據相脅,她便知道即便林芳音壞事做盡,但林帥卻還是念著那定點的血緣親情,無法親手斬殺,她便也全力壓製與太後,從未想過取了太後的性命,可這一刻,那些殺意從未有過的強烈起來,若非百裏玉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她真的會——

林芳音艱難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哀家是太後……縱然……縱然要死……也輪……輪不到……你……你……動手……”

殷解憂的臉色從未有過的陰翳,回想這幾年她與百裏玉為了那道沉在心脈之中無法去除的傷勢,數次瀕臨生死關頭,以及那無數個為病痛所折磨的日夜,那為了救她落得神智盡失的茫然眼眸,她的心就抽疼的要死。

十年,整整十年,半數時間臥床不起,半數時間將養家中,還要為這支離破碎的江山操盡了心——

若非林芳音利欲熏心,他本不該遭受那些痛苦。

綢帶驟然再次收緊,林芳音的臉色已然慘白。

就在此時,百裏玉清清淡淡的聲音響了起來,“算了,走吧。”

殷解憂卻無法讓自己放手,已不知是為了父親,為了林帥,還是為了他。

須臾,骨節秀雅的大手慢慢的攀上了殷解憂握著綢帶的那隻手,百裏玉輕輕歎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麼不乖,我可要生氣了。”

這嬌寵的聲音,讓殷解憂有瞬間怔忪。

百裏玉已經捏開她緊握的手,丟掉了那根綢帶,捏著她手的大手,很快握住她的手腕。

殷解憂咬牙,恨不能將林芳音撕成碎片,但卻又不忍逆了百裏玉的意思,僵在當場,臉色陰沉。

百裏玉無聲的笑了笑,那一直沉靜無波的眼眸,漾上了些許暖意,“不值得的,聽話,嗯?”

殷解憂雖為陽級樓主,身在江湖,但這麼多年來,除了刺客死士之流,竟從未動手取過一條人命,如今要為這樣的一個人手染鮮血,何必?

百裏玉微微一歎,攬過她的肩膀,按在自己懷中,拉了出去。

殷解憂卻還不死心的瞪視著那不斷嗆咳的女人,若眼神可以殺人,林芳音已不知死了多少次。

出了佛堂的門,一道溫熱的唇極不和時宜的壓了上來,堵住了她的詢問,也化去了她臉上的冰冷和陰霾。

隔了一會兒,他輕輕放開她,“我不喜歡你剛才的樣子。”

殷解憂靠在他懷中,輕輕喘息著,沒有說話。

百裏玉撫著她頰邊的發絲,道:“對於太後這樣的人,有時候,活著比死了更讓她痛苦。”

她寄望權利,卻讓她看著別人在權利的漩渦之中遊刃有餘,看得見,摸不著,豈非最為痛苦的折磨?

殷解憂恍然想著,百裏玉一直就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這種殺人不見血的辦法,似乎的確比直接要了她的命更能讓她感到無比的折磨痛苦。

就這他懷中的溫度緩和了心中激蕩的情緒,她悶著聲音道:“你以後不能這樣。”

“什麼?”

“不能……”殷解憂默了默,才呐呐道:“還有別人呐……”

守在不遠處的內侍將頭垂的更低,百裏玉看到了,眸心帶笑,道:“你若聽話,我又豈會這樣?”說完還一拍額,“哎,曾幾何時我也會如此孟浪——”

殷解憂低哼,“什麼我聽不聽話,方才下車的時候你還不是自顧自做了?那時我什麼都沒做好麼。”

百裏玉挑挑眉,道:“好吧,我以後注意。”

禦千裏在京中明裏暗裏耳目眾多,百裏玉想要他知道的訊息,很快便傳入了禦千裏的耳中。

釜底抽薪麼?

林芳音居然會寫下手書輔助京中謝博,也要來碾壓他這亂臣賊子。

起初,他是不信的,但當京郊幾處原本無動於衷的防衛營開始有所動向的時候,他不得不信,背信棄義之徒,既然能背棄一次,背棄第二次也沒有什麼可意外的。

幾個時辰之後,禁宮長樂殿後殿忽然著了火。

雖下著雪,但火勢來勢凶猛,等巡守的禁軍趕去救火的時候,已成燎原之勢,好在控製得宜,除了長樂殿和邊上幾處偏殿之外,其餘地方並未被波及。

殷解憂安坐床榻之上,聽著流離將這則訊息詳細告知,眼神沒什麼變動,“佛堂呢?”

流離垂首,“據說燒成了一片焦土,守著佛堂的幾個內侍也有死傷。”

“唔,這樣……”殷解憂若有似無的應了一聲,覺得這樣的下場,太過便宜林芳音,卻也隻不過是偶爾一瞬的想法罷了。百裏玉與納蘭羽二人如今已經收服了京郊幾個大營主將,伍掠雲也在趕來的路上,很快,最多三五日,就要對禦千裏形成反包圍之勢,可現如今,皇帝和姚蘭還在她手中。

悠悠的,殷解憂皺了皺眉。

“瑞王大營可有傳來什麼消息麼?”

流離自幼跟著她,當然明白她言下之意,“沒有一丁點蛛絲馬跡呢。”事實上,若非百裏玉親口說出,他們都不相信那莫名失蹤的皇帝和新後會在禦千裏的手中。

“最近不要懈怠,仔細盯著點。”

“是。”流離說罷,忽然有些欲言又止,“小姐……那個……”

“怎麼了?”

“我是說,無雙姑娘……”

殷解憂微微一頓,放下手上茶盞,“無雙怎麼了?”

“她近幾日看起來心情不怎麼樣,每日將自己關在房中也不出去,吃的也少了許多……”

殷解憂微微皺眉,道:“我知道了。”這之間發生了什麼,她大約也猜到了幾許,隻是心病還需心藥醫,這件事情,她總是無能為力的,“她不吃是她的事情,你們不要怠慢,仔細伺候著就是了。”

“好,知道了。”

是夜。

鴛無雙剛躺上床榻,門卻直接被人推了開來。

她抬起冰冷的眸子,不意外的看到謝博一身素色長衫出現在門口,反手關門。

她慢慢坐起身子,微微跳躍的燭火照印到了她的臉上,那原本瑩潤如玉的臉色如今泛著幾許蒼白和憔悴,唇瓣也有些微的幹裂,謝博極快的縮了一下眼眸,一抹心痛劃過心頭,隻是幾日而已,居然成了這幅樣子,難道留在他身邊對她來說如此為難,要讓她這般折磨自己。

鴛無雙卻視線平平,似乎認命一般的扯開了衣衫。

這,就是他每夜會出現在她房中的緣故,沒有溫情脈脈,沒有隻言片語,隻有炙熱交纏的情焰。

她原本可以離開,但不知為何,她卻是沒有走的,就維持著這樣畸形的相處方式,不知哪一日便會讓他厭了。

眨眼功夫,衣衫褪盡,隻有貼身的小衣掛在身上,衣下風景若隱若現,引人遐思無限,她邁步上前,去拉他腰間玉帶。

謝博的眸中卻沒有半點情動暗沉,而是刮過了一股猛烈的寒風,他冷眼看著她的動作,扯唇冷笑,“你這是做什麼,迫不及待?”

微微動作的素手停了下來,她抬眸,燦若星子的眼睛看向了謝博,平靜淡漠,“還夠了嗎?”

若說謝博在看到她眼眸的時候,對自己方才的惡言相向有丁點的後悔,也在她後來這句話出口的瞬間消失無蹤,一口老血梗在喉頭,差點吐了出來。

就知道,這個女人永遠有氣死他的本事。

謝博冷哼,悶聲道:“不夠。”說著,已經將那柔弱無骨的身子帶入懷中,滾上了柔軟溫暖的床榻,卻就這般抱著,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鴛無雙怔怔然等了許久,他除了環著她腰間的手收的緊了緊,再沒有別的動作。

“你——”她有些意外,但開口之後才意識到這個問題很是難以啟齒。

“閉嘴,我累了。”謝博難得惡聲惡氣,聲音低沉,呼吸噴灑在她後頸。

鴛無雙眸心微暖,輕輕將自己偎靠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她知道自己這樣是不對的,既不能給他他想要的承諾,卻又眷戀他懷抱的溫暖,她有時也會暗暗想著,自己離開之後,這個溫暖的懷抱是不是還會容納別的女子,而每每想到這一點,心就抽疼的厲害,她不願看到那樣的情景,是肯定的,離開的事情,便就這樣一天拖一天,不知到最後會拖到什麼時候,而那些絲絲縷縷的不舍得,也在自己有了離開的念頭之後,猶如野草一樣的瘋漲起來。

真是……固執又矛盾的自己。

清晨第一縷陽光灑入屋內,她睜開眼睛,身邊位置已經半涼,困意不知何時襲上,這一夜,她睡得異常安穩,難得好眠,竟不知謝博何時離開的。

他的懷抱,竟似是有魔力一般的讓自己眷戀。

她坐起身子,不經意間看向窗邊棱柱上掛著的無情劍。

無情無情,說來容易,做起來當真是難的緊呢。

梳洗罷,穿戴妥當,她想出去散散心。

小徑之上,偶遇流離,隨意一問,聽聞她的意思,流離倒沒說什麼,隻是囑咐出門小心謹慎些。

鴛無雙出了殷王府。

她來過京城數次,卻並未流連過京城美景,而如今正逢多事之秋,氣象已變,也不複當初繁華景象,鴛無雙默默看著,當真不覺得這京城有什麼隻得流連的地方,除了……他。

漫無目的的,她不知不覺間走入一間小茶館坐下,堂倌熱心的上了熱茶。

太陽漸升,茶館客人多了起來,同桌對麵坐下了一人。

鴛無雙沒理會,視線一直落在外麵的行人上,漫不經心的瞧著。

隔了好一會兒,對麵坐著的那人忽然低低笑了出來,“若不是你手中這無情劍如假包換,我真的以為我看錯了呢。”

鴛無雙微微一怔,回眸,看向坐在自己對麵的女子。

那是一個素雅娟秀的二十歲女子,容貌並不出色,但鴛無雙卻一眼就認出了她,麵色微微一凝,“你?”

“尚辛,師姐還認得我呢!”坐在對麵的,正是鴛無對,她的同門師妹,兩人雖師出同門,卻素來是沒有什麼交集的,唯二的兩次,一次是被鴛無對欺騙去刺殺殷解憂和烈炎,另外一次,就是甘州那次,鴛無對從那黑衣人手下將她救出,送回了洛水。

“你來京城做什麼?”鴛無雙言語冷漠。

鴛無對淡淡一笑,“京城好玩啊,來湊熱鬧的。”

鴛無雙不可置否,卻沒接話,沉默的飲著麵前熱茶。

鴛無對也不覺得被冷待,自顧說道:“對了師姐,你如今住在何處?”

“與你無關。”

“這麼小心做什麼?我不過隨口問問。”鴛無對嬌媚的笑著,道:“好啦,你不說就算了,不過我聽說謝博也在京城呢,你見著他了麼?”

鴛無雙握著茶杯的手幾不可查的緊了緊,麵色卻一如往常冰冷,“時辰不早了。”說罷,茶杯放下,起身離開。

鴛無對惋惜的看著她的背影,“這才見麵而已,就要走了嗎?”

遠遠的,鴛無雙隻留下一個孤絕背影,沒有隻言片語。

隻道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鴛無對才別有深意的笑了笑。

轉入小巷的鴛無雙,卻忽然覺得眼前一片昏暗,還來不及多想,人已經軟軟倒了下去。

小巷另一麵,一個素雅娟秀的女子慢慢踱步而出,蹲在了鴛無雙身邊,細細看了會兒,拿了她手中無情劍,打了個手勢,立即有兩條人影出現,將昏迷的鴛無雙帶走。

鴛無對慢慢的拿起無情劍,指尖細細摩挲了會兒,“這等稀世寶劍,師傅卻隻傳給你,還說不是偏心麼!”

日漸西沉,原本井然有序的殷王府卻忽然變得忙碌起來。

鴛無雙自回府之後就昏睡不醒,似是生了極重的病,偏生殷解憂不在府中,請了別的太醫和大夫來看,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無奈之下,流離隻得找了謝博前來。

是時謝博正在幫納蘭羽處理京中事務,聞言沒有耽擱,立即來到了殷王府中。

床榻之上,鴛無雙臉色白如金紙,唇瓣幹裂開口,長長的眉微微蹙著,額頭也沁著細細的汗珠,似乎在忍受無盡的痛苦。

“你……你來了……”鴛無雙噓噓弱弱的說了一句話,便有些輕喘。

謝博忙扶住她的身子,“別說話。”深沉擔憂的視線看向一旁流離,“怎麼了這是?”

“我也不知道啊,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回來就這樣了……”

謝博眉心一蹙,出門?

“你見了什麼人麼?”

鴛無雙虛弱的搖搖頭,“那不重要,我……”才一開口,似乎血氣翻湧,唇角竟然沁出一絲血跡來。

“你不要說話。”謝博覺得心被人狠狠砸了一錘,隻是幾個時辰而已,原本依偎自己自己懷中仿佛可以天長地久的女人居然成了這服樣子,他壓住心中翻湧的慌亂。

鴛無雙卻握住了謝博的手,道:“我自己……我知道……我有話想告訴你……”

流離等人識相的退了出去。

屋中靜怡,隻剩下他們二人。

鴛無雙虛弱的靠在了謝博的懷中,滿足的喟歎:“好想一直這樣靠在你懷裏,再也不分開……可……是不是我上輩子不是好人,為什麼老天爺要一直跟我開玩笑……”

“殷郡主出城辦事去了,很快便回,她醫術高明——”

鴛無雙搖搖頭,“沒用的,我……中的這種毒,三個時辰沒有解藥,便是大羅神仙也是救不了我……我這條命,原該在那個時候就沒了,多活了這許多年,也是行屍走肉一般,生活沒有半點溫暖期待,直到我遇到了你……”

鴛無雙虛弱的笑笑:“我真的是……不識好歹嗬……你對我那樣的好,我卻走的那樣決絕,傷了你的心……”

此時此刻,謝博竟然無言以對,唯有不斷的擦拭她唇邊的血跡,低聲溫柔的道:“別說話了。”

“現在不說……我怕……我怕以後……就……就沒機會……了……如今,不論你信還是……不信……我都想把自己最真切的心意……心意……告訴……你,我……喜歡……喜歡你……好久……了……”

謝博那隻垂在衣袖下的手嗤然收緊,他的確想聽這句話想的都快瘋了,可卻萬萬沒想到會是這種的情況下聽到,若聽到這句話的代價是丟掉她的性命,那他寧願如她所言,放她離去,從此天涯兩方,互不相幹。

可如今早已不是假設後悔的時候,她早已深深印刻在他的心底,他絕不容許她就這樣死去。

“告訴我,你中了什麼毒?”

鴛無雙微閉著眼睛,搖了搖頭。

謝博眉心凝聚堅定神色,立即將鴛無雙輕輕放倒在了床榻之上,他體內有百草丹,可解百毒,隻要給她喝了自己的血,即便無法化解毒素,隻要等到殷解憂歸來,那麼一切就還有轉機。

就在他即將起身之際,視線掠過那白嫩的耳後,讓他的眼眸禁不住微微一縮,但謝博卻很快掩藏了那抹不自然的神色,起身的同時,已和原本無二。

“你等我。”謝博說罷,轉身往外走去。

鴛無雙似乎還想說什麼,卻抿了抿唇,沒有多言,點頭送她離去。

謝博到了門口。

流離忙道:“姑娘的情況如何?”

“此間勞煩姑娘幫忙照看,我去去就來。”

流離愣了一下,卻隻見謝博輕微的打了個手勢,話語立時頓住,改了口,“好,對了謝公子,雖然郡主不在,但烈世子一直在京中,烈世子為鬼醫傳人,醫術了得,不如去請他幫忙。”

“正有此意。”

二人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淡。

直到離開了那座院子之後,流離才著急問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