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魅4(2 / 3)

一想到這裏,嚴炎心中又升起一絲疑惑。

“小冼,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你為什麼會死在那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嚴炎注視著小冼。

嚴炎的問題讓小冼身體為之一震,收起笑容,臉色更加蒼白。即使他現在身為一縷鬼魂,那恐怖的景象還是會令他徹骨寒心。

見到小冼神色有異,嚴炎戰戰兢兢地問:“小冼,我知道要你說出真相很殘忍,但難道你想讓案子就這麼懸宕下去?”嚴炎用無奈和哀愁的眼光,看著麵無血色的小冼。

“真相……我不清楚,當我站在那裏時,等我的就是血腥殘忍的一幕……”小冼那泛著透明光彩的臉龐,在銀藍的月光下顯得更加詭譎而悲涼。

“小冼,你到底看見了什麼?告訴我,那和你的死因有關嗎?”嚴炎追問。然而,看著小冼益發淒涼的身影,陡然間,他發現自己逼迫小冼回答的態度竟是如此狠毒。小冼死時的臉孔浮現在嚴炎腦中,那扭曲的程度令人發毛。一股寒意自嚴炎體內竄出,他不由得身體一顫,頸椎的寒毛瞬時豎立。

“那天,我接到了李局長打來的電話,離開實驗室後,就發生了詭異的事……”小冼望向懸浮在蒼穹中的銀月,娓娓訴說:“我接到電話後,匆忙搭上電梯離開。但電梯卻莫名地一陣晃動。起先我以為是地震,後來,一連串不可思議的事就在我眼前發生。我原本所搭的電梯,竟然變成了生繡的廢鐵。好不容易電梯停了,我急忙跑了出去,出現在我眼前的,卻是一間潛藏在山上的木屋,我不知是進入了幻境還是異度空間,那間屋子應該就是偵辦小組發現的木屋。”

嚴炎點頭表示認同,雖然並非親眼目睹,心中卻沒有半點疑惑。

“我看見一名男子抓著一個男孩,對他做出慘無人道的事。哭喊震天,男子卻一點也不為所動,就像鬼魅附身,猙獰的麵孔讓人無法想象。那男子一手拿著刀子,朝那男孩的額頭割下……男子像剝橘子一樣,將男孩的臉皮剝了下來……”

小冼的身軀不禁瑟瑟發抖,一臉驚孔地說:“恐怖的景象讓我一時失神大叫。就在那一瞬間,眼前的氣氛全變了樣。我嚇得拔腿就跑,當我以為自己成功逃離時,卻發現我進入的是原本那間小木屋,那男子及四個孩子用布滿血絲的雙眼瞪我,彷佛我是罪無可恕的惡人。我想逃離但總是逃不出去,那些孩子火紅的雙眼像要把我吞下肚。在我快要發瘋的那一剎那,一個小孩對我說了一句話……”

幽怨的話語飄散在空氣中,嚴炎打了個冷顫,毛發像被急速冷凍了一樣。半晌,二人都不發一語,嚴炎看著小冼透明的背,鼓起勇氣吐出一句話:

“那小孩說了什麼?”

這句話像利箭,刺入小冼的心脈,令他打起哆嗦。埋在深處的畫麵由失焦到清晰,從劇烈跳動到穩定播放,小冼惶恐的眼神使瞳孔不自主地亂轉。或許是物極必反,小冼回過神後,戒慎恐懼的雙眼立即產生變化,速度之快有如川劇演出;又或許是這地方太過詭異,使小冼冷靜下來的眼神看來異常冷漠。

“要不要死一次試試看?”

小冼的語氣不帶一絲情感,正因如此,才會令人感到無比心寒。

發麻的感覺如毒藥一般沁入骨髓,化為無數螻蟻,啃噬僅存的心智功能。

身軀因寒意而緊繃,彷若有條巨蟒冷涼地纏繞、禁錮著兩人。

小冼眨眨眼,雙唇微微抖動:“那男孩用著冰冷而不帶情感的雙眼看著我,無邊的恨意朝我湧來,對於世間的恨是那樣露骨。不管我怎麼逃,最後還是回到了原地。精疲力盡時,那凶手就用銳利的刀鋒,從我的發際處劃開。”小冼用手指在頭頂劃了一道弧線:“痛楚就從這一刻開始,凶手非常有技巧地剝開我的皮膚,讓我生不如死。死前,我體會到人生最痛苦的過程,聲嘶力竭地呼喊,隻想一死百了。我眼睜睜看著我的胸、手、腿被人用利刀劃過,如西紅柿去皮一般,剝下我在世為人時的皮囊。我看見身上每一處筋脈都在躍動,噗簌噗簌地跳;透明肌紋裏看得見阡陌縱橫的血管,鮮紅的血液像薄膜覆在失去皮膚的身軀上。痛楚讓我昏了又醒,醒了又昏。每醒一次,便有某一處皮膚脫離我的肉體。我想,古代的淩遲莫過於此吧!”

“淩遲”二字如巨鍾一般,撞擊嚴炎的髒腑。

淩遲——古時最慘無人道的酷刑,讓被殺之人極為痛苦地慢慢死去。

罪人需受千刀萬剮之刑,刀刀見骨,卻帶不走氣若遊絲的罪人。

受剮刑的人,眼睜睜看著長在自己身上的皮肉,一塊一塊被刮下,受最漫長的痛苦折磨。死前,被殺之人形成一具掛著殘肉的白骨。而白骨上的眼口仍可動,痛苦卻不曾停止。斃其命後,將肢體分解,並剁成肉醬。

雖然並未受到如此令人發指的對待,但光是想象小冼生前受到的虐待,嚴炎強忍住的淚水還是簌簌滾下,臉部因充血而漲紅。

嚴炎的傷心全顯示在那張漲紅的臉上,腦部感受著悲傷帶來的隱隱作痛。

即使並未親身經曆,光是想象那血腥的畫麵,也夠驚心動魄了,何況是親身體驗的人?

沉痛的事實讓兩人各自站在原地,讓無邊的哀傷盡情流淌。

過了良久,嚴炎整理好自己的心思,顫動地啟唇: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來到這裏嗎?”

“你忘了你發生車禍嗎?”

“車禍?我不記得了……我隻記得我在濃霧裏……對了,我還聽見了你在叫我。”

“嗯,那時我試著讓你醒來,但那力量太強大,我來不及救你。”

“讓我醒來?我那時沒有昏迷,還在開車呢!”

“不,那時你已經昏迷了,你的神智被濃霧牽走,我想要叫醒你卻沒有辦法……”

“我不明白,那濃霧是怎麼一回事?”

“那是牽魂霧,隻有被詛咒的人才會見到,別人是看不見的。”

“牽魂霧?被人詛咒?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是山上那些孩子的冤魂,他們想要複仇,想找人作伴。”

“複仇?我和那些孩子並不相識,為什麼要害我?小冼,難道你的死因,也和他們有關?”嚴炎有些惱怒,他著實不明白自己做過什麼事,會被人怨恨到想殺了自己,何況還是素不相識的人。

“我不知道。”小冼蹙眉緩緩地點頭:“不過,那四個孩子是抱著對這世界的怨恨而死,所以他們需要幫助,否則將會永世無法超生。”

“那也不需如此,你已經被他們害死了,他們有得到幫助嗎?”嚴炎心中竄起一把無名火,他簡直無法相信,自己想幫忙厘清事情真相,卻被那無形的幽魂耍得團團轉,還差點被害死。

小冼無奈地搖頭。

“也不能怪他們,他們年紀太小,又加上發生那樣恐懼的事情……”小冼蹙眉,一幕幕駭人的景象在他麵前晃動。

見小冼眉頭皺起,嚴炎鄭重地問:“小冼,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對不對?”

小冼卻搖頭說:“不,說實在的,我一直無法理解為何我會看到那幻境,又是如何進入那時空的。”

“什麼?”

“嗯!不過有一件怪事,我不知道是不是有關聯。”小冼沉思道。

“怪事?什麼樣的怪事?”

“那天我原本在研究那孩子體內的細胞,發現一件不可思議的事。那些細胞異常活躍,竟然可以瞬間將桌子腐化。”

“腐化?”嚴炎腦中突然浮現麗虹對他說過的疑點,難道這兩件事有什麼關聯?

“對,那天我和另一位研究員親眼目睹,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你回去後,請李局長務必找最好的研究人員,將那孩子身體裏的細胞做個徹底分析。仔細研究調查,說不定會有驚人的發現。”

“好。”

就在嚴炎一口答應時,遠處飄來一陣輕脆的銀鈴聲。

“船來了。嚴炎,那宗案子不是你一人可獨立完成的,你回去麗虹身邊後,不要再讓她碰這件事。”小冼知道船來了,立刻開口提醒嚴炎。

“為什麼?你的意思難道是,她也遇到了?”嚴炎心頭一陣慌亂。

“嗯!其實麗虹比你早遇上。”

“麗虹也遇上了……那她怎麼不說呢?”

“麗虹的個性你應該比較清楚。她的個性好強,所以才不會對你說,但是,這樣的案子不是她可以應付的。”

“老天,都什麼時候了,還要什麼麵子?”嚴炎煩躁地摸摸額頭。

“鈴鈴鈴鈴——”

清脆的銀鈴聲更加響亮。

“嚴炎,你快到津渡去。”小冼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