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魅1(1 / 3)

第一章

入夜。

警車鳴笛聲,劃破靜謐,響徹山間。

警方以黃色布條封鎖案發現場,範圍將近半座山。

封鎖線內的辦案人員個個眉頭緊蹙,強忍欲嘔的衝動,仔細搜尋現場的可疑線索,不敢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封鎖線外則圍著被害家屬、好奇的民眾,以及搶拍獨家新聞畫麵的記者;他們不但使出看家本領,甚至不顧危險地勉強站立一隅,做起現場直播。各家新聞台的收音師與攝影師也加入戰局,藉由笨重、高大的機器,逼近阻擾采訪、拍攝的警察。而這種混亂的場麵,也和被害家屬聲嘶力竭的哭喊,以及附近居民議論紛紛的景象形成強烈對比。

那有如圍牆般堅硬,隔絕生死兩界的封鎖布條,在人們的繁雜思緒和綿密山雨中,堅守著它的崗位。

警察局長李可思向天空吐一口煙,搔了搔後腦勺,對一名警察說:“嚴法醫什麼時候到?”

“報告長官,嚴法醫說他已經抵達山下,待會兒就會到了。”警察恭敬地回應。

“嗯!那就好……那就好……”李可思喃喃自語、愁容滿麵。他望向命案現場那具令人怵目驚心的屍骸,一陣寒氣通過他的背脊直衝腦門,讓他全身發麻。

李可思抬頭看著綿密的雨勢,比針還細的雨絲不斷飄落。他不禁心生感慨,這場細雨來得突然,就像在哀悼這出悲劇的發生。

傍晚,警方接獲民眾報案,表示在這座山中發現一具無名屍骨,於是立刻調派人手上山勘查。在警界服務十多年的李可思,辦過無數案件、看過無數凶案現場,但眼前這宗命案卻是他從未見過,甚至從未想象的狀況。歹徒的凶殘行徑已非筆墨可以形容,隻有喪心病狂的人才做得出來。

當辦案人員到達現場,那駭人的景象立即震驚在場所有警員。沒人出聲,更沒人願意再向前跨出一步。時間彷佛靜止,眾人佇立在原地,盯著那具因痛苦而扭曲的屍體。

剝皮——屍骸是被活生生剝下一層皮後,再棄於山野。那原本通紅的血絡紋理,因死亡而變得鐵灰,清楚地暴露在眾人麵前。

屍體的臉部表情,因痛楚和恐懼而變得扭曲、詭異。

從那過於痛苦而張大的嘴可以得知,被害者直至死前一刻,都不斷在呼救或嘶吼。

此時天空落下細雨,彷佛是為這宗命案發出天地不容的悲泣。

李可思移開目光,摸了摸發麻的頭頂,又徐徐吐出一口煙。

“叭、叭——”兩道刺眼的燈光伴隨喇叭聲,出現在案發地點。觀望的民眾和家屬紛紛讓出一條路,方便來車進入。

一旁的記者們,眼尖認出駕駛座上的男子,於是一擁而上,不顧危險地將車子團團圍住。

在媒體包圍下,一輛銀色的Toyota Vios1.5G緩緩駛入定點。車子停妥後,一名身穿白衣的高大男子步出車外。

這名男子即為人盡皆知的名法醫嚴炎。他在美國獲得醫學博士學位,因曾偵破一宗懸宕多年的滅門血案,而聲名大噪。

嚴炎從後座拿出一隻皮廂,不理會閃爍的鎂光燈和不斷遞來的麥克風,徑自走向辦案人員。

“嚴法醫你終於來了!”李可思一見嚴炎,便走向前和他握手。

“李局長,好久不見。”

“唉!我們總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麵,希望下次碰麵時不是如此。”李可思顯得有些感慨。

嚴炎的嘴角露出一抹淺笑,小心地問:“剛才我接到通知時,有聽說……這命案有些蹊蹺?”

李可思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他拍拍嚴炎的肩膀,謹慎地說:“跟我來。”

見到一向沉著的李可思,態度竟會如此沉重,嚴炎心忖:“這案子一定不單純。”

果然,當嚴炎抵達命案現場,親眼見到那駭人景象時,也馬上被震懾住了。

他雖然曾協助警方偵辦分屍案、無名屍案、毀屍案,以及多年前令人發指的絞碎機命案,但那些案件卻完全無法和這宗命案相比。最令嚴炎氣憤的,不僅是歹徒慘無人道的剝皮手段,還包括他下手的對象——被害者竟然是一個年約八、九歲的小孩。

究竟是誰如此泯滅人性,做出這般天地不容、傷天害理之事?

嚴炎整頓心情,在屍體旁蹲下。他打開隨身攜帶的皮箱,戴上手術用手套,小心而慎重地檢查屍體。

“歹徒的切割手法高明又利落。”嚴炎心中暗忖。

歹徒精通外科,依照人體的紋理結構剝下被害人的皮膚,在沒有流血的情況下,死者在剝皮後仍有知覺,最後是因失去皮膚保護,大量流失水分而死。

如此高明的手法,即使是一流的外科醫師也不一定能做到。

嚴炎的額頭滲出豆大的冷汗。

“嚴法醫,你看這命案……”李可思局長蹲在嚴炎旁邊,麵色凝重。

“唉!這孩子不過八、九歲,歹徒不僅手段凶殘,切割方式也很高明……不是一般人能夠辦到的。”

“嗯!剛才我們接獲線報、出動勘查後,發現這個孩子是這附近居民的小孩……在兩個月前失蹤……”李可思無法掩飾心中的悲慟,低頭不停搓揉雙手。

嚴炎看著自責的李可思,拍拍他的肩膀。

“這不是你的錯,其他警員也都辛苦了。”嚴炎為李可思打氣,然後望向封鎖線外的民眾。一名婦人一邊掩麵痛哭,一邊呼喊被害者的名字,那肝腸寸斷的叫聲像一把利刃,刺入在場所有人的心扉。

“啊——”一聲慘叫在山間回蕩。李可思和嚴炎嚇了一跳,警察們個個呆若木雞,還有些人驚恐地察看四周。這時,一名臉色發白的警員倉皇失措,跌跌撞撞地跑來。

李可思與嚴炎快步向前,攙扶這位臉色蒼白的警察。

“怎麼回事?有什麼發現嗎?”李可思搖晃著魂不附體的警察。

“有……有……那裏……”警察睜大眼,伸出顫抖的手指,指向山裏。

李可思順著警察指的方向看去,然後轉頭伸手點了幾個人:“你、你、還有你,跟我一起去,其他人留守原地。”

“yes sir!”未被點到的警員異口同聲喊道,繼續進行自己的工作。

李可思隨意找了幾個警察,拿著手電筒走往深山。嚴炎也跟在後麵。

幾個人走進山裏,看見一條已快被雜草掩沒的羊腸小道。李可思不假思索便走了上去。

一路上,寂靜的黑幕籠罩,綿密細雨打在樹枝上,響起一陣不規律的節奏。李可思一行人拿著手電筒四處勘查,光線所照之處,不是無盡的黑夜,就是林間雜生的亂草。

突然,一陣奇怪的窸窣聲從樹叢裏傳來,引來一行人的注意。李可思和嚴炎麵麵相覷,小心翼翼地走向聲音來源。

“喀滋——喀滋——”

聲音愈來愈清晰,眾人的腳步更加輕盈、緩慢。

走在最前麵的李可思,撥開遮蔽的樹枝後,看見了一個佝僂的身影。那個人影很瘦小,似乎是七、八歲小孩的外型,他感到有些疑惑。當李可思將手電筒照向人影時,人影因突來的亮光而回頭。他一回頭,一行人紛紛錯愕地叫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