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狂的故事
作者:蔡駿
我已在地底,而你還看得見星空。
——X
一、JACK的星空
第七次殺人的經曆
我決定殺了他。
從這一刻起,他在我眼中,已成為死人。
想來有些好笑,平日他總是罵我,呼來喚去,冷嘲熱諷,讓我在同事們麵前像個白癡——今天,我卻以憐憫的目光注視著他,因為他的喉嚨就要被我切斷了。他還在例會上滔滔不絕地說著下半年的規劃,怎會想到那將是自己這輩子最後幾滴口水。
他是我的頂頭上司,至於姓什麼叫什麼?並不重要,你們隻管他叫“死人”好了。
無論我有沒有做錯,也無論我加班到多晚,都逃不過他的奚落。每次從他跟前經過,他就當沒見到我,或者當我隻是一團空氣。更讓我難堪的是,他經常記不住我的名字,常常當著同事們的麵大叫:“那個誰,那個誰,來我辦公室一趟!”
好吧,我就是“那個誰”。你最好也別記住我的名字,那樣在地獄裏會好過一些。
我的殺人計劃是簡單粗暴的,並沒有推理小說裏的那些奇妙詭計,有時我真覺得那些小說家都是吃飽了撐的——警察哪兒有工夫來管你那些伎倆,該被抓住的無論如何都逃不掉。可總有一些人可以逍遙法外,哪怕他已殺了無數個人。
比如我。
幾小時前,我穿著一件普通的衣服,戴著墨鏡與帽子,懷裏藏著一把鋒利的尖刀,來到他家門前——半年前,這個渾蛋搬新家到此,邀請全體員工來做客,從那時起,我就記住了這個地方。他三十多歲了還沒結婚,一個人住在這大房子裏,我想肯定有個800G以上的硬盤陪伴他。就在那次邀請之後,分別有兩個女同事來這裏陪他過夜,不過是為得到加薪的機會——公司裏每個男人都知道。
我知道他就在房間裏,屋裏並沒有其他人,因為自下班起我就跟蹤著他。在他回家以後的數個鍾頭內,我在這個房子的樓上樓下以及對麵觀察,直到確信沒人會看到我的臉,包括走廊與電梯裏的攝像頭。
我按響了他的門鈴。
靜靜地等待了十秒鍾,門裏傳來拖鞋的腳步聲。雖然,門上裝著一隻貓眼,但我知道這家夥是急性子,他不看貓眼就會打開房門。
果然,打開了一道門縫,我看到他的眼睛,一雙疑惑而臃懶的眼睛。
朋友們,千萬記得要在房門後麵裝防盜鏈,血的教訓啊!
我立即抓住門沿,徑直闖入他的房間,在他拚死抵抗前,尖刀捅入了他的心髒。
什麼聲音也沒發出,除了急促的腳步聲,房間裏安靜地就像墓地。他隻穿著一條短褲,直勾勾地看著我的眼睛,被我猛力推到客廳深處,後背死死抵在電視機液晶屏上。
果然,他身後的畫麵是定格中的蒼井空老師。
刀尖攪碎了他的心髒,鮮血從他的嘴角流出……忽然,我又有些可憐他了。
在他斷最後一口氣前,我摘下墨鏡,讓他瀕死的眼睛,看清楚了我的臉。
“居然是你小子!”
我在他漸漸渾濁暗淡的眼球裏,看到了這麼一行字。
死不瞑目。
刀子拔出他的胸口時,一腔暗黑的血噴到我的衣服上。幸好他拉緊著窗簾,否則我得冒著被對麵的人看到的危險。
確認他死亡以後,我讓他躺在電視機液晶屏下麵,回去把房門關緊。我拖下自己的血衣,跑到他的衛生間裏,把我沾滿鮮血的雙手洗幹淨——他家真夠髒的!
鏡子裏照出我的臉,在厚厚的鏡片後麵,有一張年輕蒼白而削瘦的臉。平時在公司裏,我是那麼懦弱內向,沒人會把我的形象,與殺人狂聯係在一起——而在每次殺完人後,我越照鏡子就越覺得自己長著一張標準的殺人狂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