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萬山寺(1 / 3)

兩三隻蚊蟲披著燈光,慢慢飛翔,想要找到一個能然他們飽餐一頓的動物。幽幽的燈火映在地上,顯得有幾分寥然。這些不多的光是兩盞燈籠發出的。這兩盞燈籠掉在一扇破敗的大門中間,黯然的火光罩著門匾上三個剝落了紅漆的大字——萬山寺。說是大門,更像是立著的一個幾塊木板,不知道是沒人居住還是主人太過坦蕩,該有的兩扇木門以兩盞燈籠代替了。

往內看去,印入眼瞼的是一叢灌木,灌木之中開出一條小道。小道鋪著石板,石板光澤透亮,顯然有人打掃的痕跡。這時候,一聲低低的呢喃從灌木深處傳來。

蚊蟲似乎也聽到了聲音,它們飛的歡快,朝著那聲音的源頭振翅而去。繞過灌木,眼前豁然開朗。一片廣闊的水池鋪展開來,從進門的角度看來,天上的月亮也倒印在了水池之中,仿佛兩個一模一樣的世界拚合在了一起。

兩個世界,兩個月亮的中間坐著一個灰衣少年。少年眉頭舒展,閉著眼睛,麵帶若有若無的笑意,他似乎將月光想成了柔軟的溪水,精神沉浸其中,舒服地沐浴著。近看這個少年,會發現他的眉毛略彎,似乎帶著長長的睫毛微笑。他的皮膚很嫩,年齡大概十六七歲之間。他的麵孔像是山底下私塾裏麵的學生,不諳世事,用四書五經中的禮義廉恥去臆測這個世界。好像是一張白紙,又像是那皎潔的月光一般。任誰看了都不會討厭得起來。

突然,少年的眉頭皺了皺,他睜開眼睛,看見手背上臥著兩隻蚊蟲。他舉起手掌,那兩隻蚊蟲聞若未聞,依舊大口吮吸著。少年將手背放到身前,然後張開口,輕輕吹了一口氣。

蚊蟲飛了,少年站了起來。他回身看了一下水池,然後走入一旁的石板路。他走了一會兒便來到水池旁的一排小木屋邊上。

“鍾射,夜深了,快些睡覺吧。”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屋內傳出。鍾射砸了砸舌頭,他腳步很輕,但是依舊沒能瞞過師傅的耳朵。他低聲應了一句,然後走回自己的屋內。鍾射躺在床上,不知怎麼的,今晚他睡不著。

每個月總有兩三個晚上會是這種情況,他會想自己的身世。師傅對他沒有保留,將知道的都告訴了他。他失眠的原因是師傅不知道的那個部分。

十六年前,師傅道然和尚帶著鍾射上了山。

道然說,他是在山腳下的鍾家村發現他的。那日,道然化緣會寺,經過鍾家村射河的時候,發現木橋上有一個繈褓。道然將繈褓撿起,發現裏麵躺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嬰孩。嬰孩睡得很熟,麵容安詳,想來是在夢中被人遺棄。道然撿起繈褓,念了一聲罪過。他走到鍾家村找尋孩子的父母。但是村裏沒人丟孩子,最近半年也沒有過孕婦。

道然便帶著繈褓來到臨近的蟾鎮,蟾鎮是個大鎮,鎮上上萬戶人家,甚至還有兩個修真門派。師傅花了兩個月時間,一一上門詢問。遇到過幾個想要收養孩子的家庭,但是卻沒能找到孩子的生父母。

師傅心想,骨肉生長,他不可能將孩子交給陌生的父母。大不了花些時間,周圍的鎮子不多,總能找到孩子的父母的。就這樣,道然帶著孩子一個個村鎮走著。孩子牙牙學語,到滿地亂爬,道然依然沒有找到他的父母。道然心想,總得先給孩子起個名字,他在鍾家村的射河旁邊被找到的,就叫鍾射吧。

時間就這麼過著,轉眼之間已經十六年了。

鍾射長成了一個小和尚。他跟著師傅去山下化緣,因為生的清秀,甚至有媒婆勸他還俗,定能找到個好人家。關於此點,道然倒是很希望鍾射還俗。畢竟,他沒有持戒,也沒有專門的寺院為他主持過出家之禮。道然的說法是,鍾射生於俗家,定有一段俗緣未了,去塵世曆練一番也是不錯的。

鍾射知道師傅是真心的,道然是個老和尚,還有些古板。幾乎不會講笑話,他不會開這種玩笑。但是鍾射不想離開道然,離開這個萬山寺。鍾射看著天花板上的木梁,內心十分堅定。

道然老了,這個萬山寺也老了。他走了,可能回來的時候這裏已經不在了吧。萬山寺是他們師徒兩人一起修建的,他舍不得這個地方。而且塵世對他來說也沒有什麼吸引力。常人眼中的修真者、兵王將相、金銀珠寶、美女權利在他看來是那麼可笑。如果非要用這些東西和萬山寺做一個比較,他眼都不會眨一下,選擇獨留萬山寺中一輩子都願意。

隻是,萬一,那天父母找上門來了呢?我該怎麼辦?

紙窗上麵透來一抹暗淡的白光,鍾射偏頭過去,心想時間過得真快,他想得太過入迷,不知不覺天都亮了嗎?

白光猛然轉紅,緊接著一聲驚天動地的暴鳴聲轟然炸起。脆弱的木樓被掀飛開去,厚實的木頭打在鍾射的身上,他疼得要命,隻來得及彎腰縮腹,護住頭部。不一會兒,鍾射便被木頭掩埋。冰冷的池水也被那爆炸激起,順著木頭的縫隙趟了進來。鍾射想要蹬開木頭,但是卻發現木頭紮在一起,他怎麼也蹬不動。

水幕慢下來,一瞬間便掩過鍾射的口鼻。鍾射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劇烈的喘息著,心中卻隻想著一個人。那就是道然,在這一刻,他再不會為自己的生父母而做出決定。他隻想呆在道然身邊,陪著他做一個小和尚。

“鍾射!”一個蒼老的聲音焦急地喊道。鍾射覺得身上的木頭加重了,乒乒乓乓地,一會兒過後,他看到了月光和一個腦袋光溜的老頭。

“師傅!”鍾射吃力地喊道。

“你沒事吧,臭小子!”道然見他沒什麼大礙,便笑了笑,然後將鍾射身上的木頭全部搬開。鍾射被扶了起來,雖然全身很疼,但是沒有傷到骨頭筋脈,並不影響行動。

“發生什麼事了,師傅。”鍾射問道。

道然也隻穿著一件單薄的灰袍,他扶著鍾射就地坐在木頭上麵。他伸手指了指眼前的水池,水池裏麵波濤翻湧,似乎掉進了一個什麼大東西。道然道:“好像有隕石掉下來了!”

“隕石?”鍾射木訥地問道,“隕石是什麼東西?”他生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詞語。

“咳咳,看來還是該送你去學堂接受正規教育才行。”道然頓了頓聲,鍾射心裏明白,師徒兩人靠化緣為生,更本沒錢交學費,這些年來的識字算數都是道然教授的,不過他並不覺得道然比私塾老師差多少,道然懂得東西很多,除了修真者的修煉法門之外,其他的東西他似乎都知道一般,隻要鍾射問,道然都能答得上來。

“我們踩著的大地是比作是一個球體,那麼浩瀚星辰便是無數個球體。這些球體一起組成了整個宇宙,隕石呢,就是那些漂浮在球體之間的沙粒,他們在宇宙中漂泊,如果運氣好便會落到某個球體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