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落。”
“屬下在。”
“定於姑姑是宮中的老人兒了吧?”
尤落沒料到倚涼有此一問,驀地抬頭,卻見座上的女子眼裏含了悲憫,目光落在極遠的地方。
“夫人既不忍,站在爺身後便是。”
倚涼聽到此話,淡笑著微微搖了搖頭,道:
“你告訴定於:舟將傾覆,可願為水?”
“夫人……”
倚涼似是累極,揮了揮手,示意尤落不必多言。
“……是。”
夜,深了。啟預早已派人回來傳話,說今夜不回府。偌大的床榻,倚涼蜷縮在角落裏,久久不能入睡。等到天快亮時,終是困倦,沉沉睡去。夢裏,繞府被熊熊大火包圍,她看見火舌不斷****著府中的所有事物,光是那股灼熱的氣浪,似乎就要將人融化了。慢慢的,門窗都被大火吞噬,她清楚的看見榻上躺著的父親與小叔,一動不動。她心中焦急萬分,想要叫喊,卻是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漸漸地,火勢好像更加高漲了,一瞬間淹沒了兩人。倚涼隻覺有一把鈍器狠狠砸在了自己的心上,痛的她快要窒息了。
啟預剛回來,便見榻上的女子額上滲著細汗,擰著眉頭,朱唇緊抿,雙手死死抓著身下的綢褥,樣子極為痛苦。啟預忙上前摸了摸倚涼的額頭,沒有發燒,想來是做惡夢了。
“涼兒,涼兒……”
倚涼驀地一睜眼,才知道自己是在做夢。緩緩坐起道:
“夫君大人,你回來了。”
啟預點點頭,自袖中掏出錦帕,一點一點為倚涼拭去了額上的薄汗。隻見啟預眼臉處微微發青,神色疲累,想來又是一宿未眠。
“夢到繞府了?”
倚涼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啟預轉身往香爐裏放了一粒香丸,幽幽淺香彌漫,正是安神解鬱的蘇合香。啟預回身靠坐在榻邊,合眼對倚涼柔聲道:
“剛剛寅時,你再睡兒,我就在旁邊。”
倚涼點了點頭,又慢慢躺下闔上了眸子。
“夫君大人。”
“嗯。”
“改朝換代可好?”
啟預驀地睜開眼睛,眸中冷光懾人,直直看向倚涼,卻見她依舊閉著眼睛,似是夢囈。
“涼兒,此等大逆不道之話,不可再言。”
“夫君大人隻為攬權,竟無心皇位嗎?”
倚涼幽幽睜開了眸子,看向啟預的眼神滿是譏諷。啟預心下一震,清冷的眼亦是直直看向倚涼。兩人對視良久,互不相讓,慢慢卻都露出了笑意。
“我知你所謀,你亦懂我所想。”倚涼淡淡道。
“既不衝突,罷了,便由著你。”
啟預終是無奈道:
“現在可否安睡了?”
“自然。”
一室靜謐,香爐中的青煙嫋嫋而升,榻上一躺一靠的兩人安然入睡。
很多年後,當人們談起“清蓮啟相”與“南國夫人”時,莫不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