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小宅。林坎睜開朦朧的眼睛,幽光自眼眸間流過。這夜他睡得並不好,其實他每一夜都是睡不好的,作為鬼牙的主人,睡眠就是將心神和意識沉入地獄之中,感悟百鬼之相。對於普通人而言,這無異於每夜都是噩夢,何況這噩夢又是來自阿鼻,恐怖深邃。
隔壁傳來悉悉索索的穿衣聲,這牆壁隔音效果並不好,林坎不用聽也知道是葉行雲起來了。這是習慣,他和葉行雲以及任何幼童時曾呆在那個地獄裏的人都有的,被毒打和饑餓教育出來的習慣。
甚至雲瑤也因此調笑過他,說他一個不知自己從哪裏出生且目不識丁的人,居然有著如此精準的起床時間。
那時林坎笑的很苦澀,他不想告訴她,那隻是為了早上能得到東西充饑,不至於死掉。
“小子,可以正常活動了吧。”葉行雲的語氣不是在詢問,而是極其自信地幫他肯定了。
葉行雲站在一人高的銅鏡前,如瀑的黑發用青色的綸巾隨意束在腦後,拿起那件放在自己臂彎上的青色絨袍,明明是一個未及弱冠的少年,穿起這件衣服來卻頗為嚴謹講究。衣口理了三遍,紐扣檢查了五遍。
青袍溫潤,流雲紋起,腰間蟒帶,白玉勾龍。眼前這眉角輕蔑,麵如羊脂的翩翩美少年,與自己往日見到邪狂不羈的紈絝葉公子,簡直一個是溪澗清風,一個是混世泥流。
連林坎也不禁莞爾一笑,說道:“什麼邪風把你這帝都狂少的腦子吹成這樣,真是罕見。”
“罕見的還在後頭呢,還沒死的話就趕緊給我起來,天天躺在這床上跟患了絕症似的。”
葉行雲在鏡前照了照,總覺得還有點問題,瞥見鏡中自己那兩隻偌大的熊貓眼和微微發青的額角,暗暗嘀咕了句該死,又跑回自己房間。
邪牙下手似乎是重了些,過了兩天,“教授劍法”的痕跡還留著。
“起來作甚?要我陪你大搖大擺的出去逛?一旦被認出,折騰出的亂子你還不一定擺的平。”
林坎躺在床上,微微側了個身。他現在這樣躺著還好,傷勢會恢複得快很多,現在說話也不會有每發出一個音節,肺裏都在扯風箱的撕裂感,隻是聲音很沙啞,不知這種症狀會不會消除。
“若是平常日裏,自然不敢招搖地帶你出去,容易被認出來,但這幾日不同……咦,找到了。”葉行雲的聲音從隔壁傳來,他在那邊翻找這什麼東西,現在找到了。
林坎挑了挑眉,他都不怎麼記得日子,一年多的時間,他都是在找雲瑤,沒有什麼日子值得他去特別度過。他隻知道,有雲瑤在身邊,他這隻陰暗角落裏的蟲子每一天都能看到溫和的光,那束光叫快樂。
再過十幾日便是年節,可今日呢?林坎還是抱著好奇的態度想問問,可看到葉行雲從隔壁走過來,手中拿著的那事物,他臉部肌肉一陣抽搐。
脂粉盒?林坎特意眨了眨眼,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或者是剛醒,眼瞎看錯了。他又認真地看了看,再三確定那是女子用的脂粉盒。